楚婳看着她凄楚的面容，叹了口气，“容母妃，张太医与我也算是忘年之交，而萧神医更是我的师父，只要我开口，此事并不难。”

“何况，淑妃没有揭穿你的把戏，而是逼你临场倒戈，便也是打算先除去皇后。容母妃，你还有机会，为何不为了宁王再搏一把？”

容妃微怔了怔，她方才差点忘了这一点，“搏一把……”

“容母妃，怀孕固然可喜，可你假孕本就是隐患，此刻流产，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楚婳俯下身，余光看见外面越来越多的宦官，压低声音道：“容母妃，皇上对您心存怜惜。”

皇上对您心存怜惜！

对啊，怜惜！纵然不能得到皇帝的嘉奖，可怜惜其实更加让人刻骨铭心才对！

“你！”容妃心跳加快，仿佛在绝望中望见了一缕微光，“你……要什么？”

楚婳是淑妃的儿媳，她不相信楚婳会对自己推心置腹，比然是另有目的！

说不定，她也是奉了淑妃的命令，就像当初皇后控制宁王的药一样，她们也想控制自己唯命是从。

容妃半是绝望半是希冀，眼泪挂在眼角。

楚婳却轻轻摇头，“容母妃不必如此，当初您让我救治宁王的时候，我又何曾向您讨要过赏赐？”

反倒是容妃，当时态度强势，让她之前还心里很不舒服。

容妃惊疑不定，“你什么都不要？为什么？”

楚婳苦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她们总是把她想得如此势力。她摇了摇头，时间紧迫，索性也不跟她绕圈子了。

“容母妃，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追名逐利求权争宠，楚婳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我的责任。”

她说完便换了话题，“我相信您为皇后出生入死，一定也是迫于无奈，只要你相信我，今晚我帮您一次，从今以后，您只要不针对楚婳……以及端王府，便算是对楚婳恩重如山了。”

容妃还是不信，她从在家一直到皇宫，身边的人无一不别有所图，楚婳凭什么帮她？！

然而楚婳话音刚落，外头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太医背着药箱快步走了进来，神色十分凝重。

容妃顿时慌了，下意识抓住楚婳的手臂，声音凄楚，“帮我！求你！”

要是被拆穿假孕的事情，她死不要紧，可夜璃瑾怎么办？她那孩儿体弱多病，再没有自己这个母亲庇护，将来谁能善待于他？

“张太医，”就在张太医即将入内的时候，楚婳突然回头对张太医道，“容母妃已经更衣，你不适合进来，这里交给我吧。”

张太医闻言一怔，旋即打开药箱，“没关系，我会悬丝诊脉。”

你还有这种绝技？！楚婳惊呆了，差点没反应过来。

容妃眼睛都红了。

“咳，那你把丝线拿进来吧，”楚婳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交给我。”

容妃心急如焚，就见楚婳一边将红绳套上她的手腕，一手却伸进她的手臂内侧，在某个关节处按住。

容妃虽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看楚婳那游刃有余的模样，心里却稍稍一松。而就在此时，皇帝等人也乌泱泱地从外头走了进来。

楚婳赶紧用同样的理由阻止了他们，并且道：“父皇，这里血腥气太重，还请诸王爷退下，另请宫女取一套衣服过来。”

“好！”岳文帝哑声，冷冷瞥了眼身后一大群人，“都出去！”

夜璃渊等人眼观鼻鼻观心，也不好在这里久留，当即就去了门外干等着。贤王夜璃宸来到他身边，轻轻低语，“流产了啊？”

“嗯。”夜璃渊看见淑妃垂着头，激动地握紧了拳头。

夜璃宸又叹：“接下来呢？”

夜璃渊顿了顿，转而问他，“三皇兄还记得先皇后吗？”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掩下眸中异样，不再出声。岳文帝脱口而出的那个“又”字，用得很是意味深长啊。

内殿之中，张太医收了悬丝，面上颇有些疑惑，“容妃娘娘脉搏时律是急，嘈错短促，听气息虚弱，怕是心火旺盛，怕有肝旺色青……怒急攻心、失血沉重，伤了根底啊。”

容妃在帘中，彻底放下心来，情不自禁地看看楚婳。

楚婳竖起一根手指，慢声轻道：“父皇，容母妃就交给儿臣照顾的，您今日怒火攻心，这里面又晦气沉重，不必伤了身体。”

岳文帝握紧拳头，脸色阴沉。

却听帘中容妃带着哭腔虚弱道：“皇上，您别进来……妾不想让您看见妾这幅模样，您走吧。”

岳文帝呼吸一滞，那哀婉颤声就如针尖一般刺痛了他的心，他深吸口气，“好，我不进去。”

容妃愣了愣，第一次听他说“我”。

“你好好养伤，楚婳，你就暂且留在宫中，照顾好你容母妃。”岳文帝眉间哀沉，仿佛平白老了好几岁。

李忠怕血腥冲撞了他，也忙上前劝慰，这才将岳文帝请走。

楚婳跟容妃彻底放下心来，不多时，德妃等人也进来了，压着喜色安抚几句，又匆匆离开。

淑妃最后进来，速度不快不慢，鉴于还有张太医在场，淑妃也没说别的，不过幽幽叹了一句：“可惜老天无眼，皇上好不容易又能得到一个麒麟儿，如今却与之失之交臂。容妃妹妹，你别伤心，孩子总会有的。没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嘛。”

这话说得可有些难听，张太医皱了下眉。

容妃今日吃了一大亏，虽然愤恨淑妃张狂，却只能忍气吞声。

淑妃低低一笑，眼睛扫了眼帘帐里坐着的楚婳，表情微凉，“你还在这干什么？宫里没你的事了，还不出去！”

“回母妃的话，”楚婳柔声道，“父皇下令，让楚婳留在宫中，暂且照顾容母妃。”

“你倒是很懂得把握机会。”淑妃阴冷地盯了她一眼，不过看她今日立了一功，又把皇后拉了下去，便没有多说什么，慢摇摇地走了。

容妃迟疑了一下，“她……”

“无妨。”楚婳本也没有想过讨她欢心，“容母妃放心，我会一直等容母妃身体康复，再离开的。”

这样，也就不用担心其它御医发现容妃毫发无损的异样了。

容妃暗暗松了口气，再看楚婳，不觉已经顺眼许多。

楚婳安抚容妃几句，随后出了偏殿，宴会已散，人人自危，无关人等都已经散去了，门外只有两个人站着。

端王夜璃渊，以及，宁王夜璃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