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婳其实不想救她，也很想顺着皇帝的话就坡下驴摆脱这个身份，但是……也不能让端王府平白受冤。

再者那夜璃禹在众人面前都那么说了，自己要是没救回人，外头不知要传出些什么话呢。

“烦请张御医帮我准备人参汤吊命，有纸笔吗？”

张御医点头，忙让人准备了纸笔过来，楚婳不假思索写下一张药方。

“闹羊花,木薯,半夏,乌头,取生姜捣烂挤汁，苦参、醋……”楚婳将药方给他，“熬温催吐。”

“荣王妃身体如此虚弱，还要催吐？”会不会有伤根底？

楚婳也知道这个方法很危险，“事已至此，保命要紧。”

张御医深深看她一眼，“王妃大义。”说完也来不及多看，便要亲自过去准备。

楚婳苦笑，她可没什么大义，不过是放话下来，不得不为罢了。而此时外头却传来了哄乱的声音，楚婳看了一眼，那声音又很快安静下来了。

趁着御医离开，楚婳手里迅速取出毒蕈血清跟乙酰甲胆碱，用枕头注射进了佟慕雪体内。

一条长影走进房间，默默来到楚婳身边，“能救吗？”

是夜璃渊。

佟慕雪此刻呼吸紧沉，脸色枯败，唇面青紫，那病弱的姿态仿佛已经濒临死亡，好一张芙蓉美人面硬生生让人觉出几分诡异的凄怜。

换了曾经，夜璃渊早就急得发了疯。

可楚婳抬头看他，夜璃渊却没有去注意佟慕雪，他笔直地站在背光处，只是一眨不眨凝视着楚婳。

鸦雀无声。

沉香加快脚步走到佟慕雪身边，虎视眈眈地戒备着两人。

夜璃渊觉得自己好像踩在云端上，胸口塞了一团棉花，空荡荡的没有重量，“婳婳，你……能救吗？”

楚婳叹了口气，看向佟慕雪，她抽搐的手指已经在慢慢平静，“来都来了，救不了也得救啊。”

心口陡然一松，夜璃渊情不自禁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忍不住笑了笑，“谢谢你，婳婳。”

谢谢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沉香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却见楚婳将手抽出，从张御医的药箱里取出银针，“救她是因为我想救，毕竟我现在被身份所困，总不想被人冤枉，你不要多想。”

夜璃渊却还是很高兴，虽然楚婳现在仍旧不愿与他太过亲近，但至少已经愿意对王府上心，那跟对自己上心有什么区别？

婳婳心里有我，可见他做得没错，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婳婳的心已经为他所开了。

然而楚婳手里捏着银针，思绪却也已经飘到别处。

佟慕雪心机深沉，不会用这么凶险的苦肉计，这不是自导自演，凶手也不会是夜璃渊，那现在嫌疑最大的就只剩下贤王，还有……

萧琰面容在眼前一闪而过，楚婳咬唇。

师兄，你可知，从漠西回来之后，师父虽然什么多没说，可已经觉察到了异常，他为你担心，你可知道？

王府有现成的药，很快张御医就带着药碗回来，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其他人，但楚婳已经没有时间在意了。

她拿着银针正要往佟慕雪手上扎。

“啊！你在干什么？”

殿中一静，楚婳没好气地扫了一眼，说话的竟是温瑟瑟，“不把她唤醒怎么用药？没见过大夫施针吗？安静！”

来的人还不少，温瑟瑟来了自然庆王也在，信王、皇后都来了，楚婳心中讶异一闪而过。

信王夜璃风还算紧张，可皇后看似皱着眉，却淡定地坐在皇帝身边，还在帮忙奉茶。

她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儿媳出事，只是轻轻斥道：“什么事情大惊小怪？庆王，把无关的人送出去，别在这里打扰端王妃救人。”

一个青楼女子，皇帝看一眼都觉得厌恶，而庆王还大摇大摆地带在身边，真是丢人现眼。

温瑟瑟面上青了又白，还是庆王替她解围，“瑟瑟胆子小，让父皇见笑了。”说完便同温瑟瑟一起离开了殿中。

楚婳心无旁骛，一针缓缓推入佟慕雪手上穴道，佟慕雪在昏迷中轻哼，眼睫肉眼可见地一颤。

“扶她起来。”

沉香帮忙，楚婳接过药碗，对待佟慕雪可不温柔，直接捏着她的下巴把药给她灌了进去。在这个节骨眼上，就算有人觉得不对，也不好多说什么。

楚婳下药很重，加上那两针，药效很快起了作用，佟慕雪身体一震，还没清醒过来，就靠着沉香吐了个昏天黑地。

蒋国公的嫡女自小娇滴滴的，对外也是善解人意、柔媚娇憨，可再柔美可怜的女子，在呕吐物污染衣襟的时候都让人喜欢不起来。

皇帝正在喝茶，见状动作一僵，忙移开视线，起身道：“朕，咳，还是出去走走。”

皇后紧随其后，“臣妾陪您。”

荣王妃毕竟不是荣王，信王目光一闪，也沉默地走了出去。最后殿中除了太医跟楚婳、下人，就只剩下了夜璃渊。

众人：“……”

佟慕雪这一吐便断断续续吐了小半个时辰，人几乎虚脱了，后来被灌下两杯清水才慢慢苏醒过来。

睁开眼的瞬间，她便看见一条人影站在逆光处，那么高大伟岸，那么熟悉，她感动得几乎落泪。

可紧接着，她就看见了近在咫尺的楚婳，虚弱的面上划过一丝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婳染了一身腌臜气，起身道：“来救你。”

“救我，你？”

佟慕雪脸色惨白，她还没有彻底清醒，闻言不仅没有心生感激，反而像是被羞辱了，眼睛一红，声音凄厉。

“你救我？你凭什么救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救我？！”

沉香大惊失色，“王妃慎言，皇上跟端王都在！”

“是啊，我不配救你，阎王爷配。”楚婳白了眼佟慕雪，施施然转身，“下回就让阎王爷救你吧。”

佟慕雪怔住，心里咯噔一声，白着脸看向夜璃渊，“璃渊哥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二皇嫂，”夜璃渊闭了闭眼，这次，他终于彻底看清了，童年已过，有些事情也该彻底放下了，“从今以后，好自为之。”

对救命之人毫无感激也罢，却如此轻鄙愤恨，她的心性几近扭曲，比自己想象中更加难看。

佟慕雪表情微微扭曲，怔怔地伸出手。

“雪儿！”

就在此时，夜璃禹夺门而入，惊喜万分地握住了她的手，“太好了，你醒了就好，快跟我出去告诉父皇，刺客就是端王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