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话说江舒涵这边, 听到有人敲门,立刻过来开门。待看到来人,江舒涵当即激动得两眼通红。可算回来了, 她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她扯着嗓子冲院子里喊, “老大媳妇, 老二媳妇,你们男人回来啦。”

随着她这声喊,其他家也冲了出来。

女人孩子, 老爹老娘原本正在屋里揉面团蒸馒头,突然就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似的,一个个全往外冲。

随后不大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看到平安归来的亲人, 男人女人孩子老人全都都流出了泪。

这一路真的很揪心。

遭罪的男人们差点以为自己没命回来,在家的女人们担心得不行。双方都不好受。

“儿子啊,你可算回来了, 可担心死老娘了。以后哪也不许去了,就留在这儿吧。”

“不说要两个月才回来吗?怎么提前几天回来了呢?”

男人道,“担心你们, 在那待不住, 就回来了。”

江舒涵看着完好无损的柳大郎和柳二郎, 心里终是松了一口气。

出去两个多月,这俩人黑了也瘦了, 瞧着也精神了。

她叹了口气, “你们这突然回来,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男人们不明所以, 纷纷问怎么回事。

女人们经江舒涵这一提醒, 也开始担忧起来。

“咋地啦?老嫂子, 为啥这么说?”屠户有点不解。

江舒涵让大伙回屋拿板凳, 各家媳妇给他们烧水做饭。

事情安排妥当了,每人都坐下来,江舒涵才开始讲这些天发生的事,“前段时间县城被张大胆带着军队来了。挨家挨户搜粮食。我们把粮食挖坑藏起来了。可是我们本来就没多少粮食。”

花媒婆拍着大腿,激动道,“粮食只是一方面。最要命的是征兵。十三岁以上,六十岁以下,全要去当兵。一个月前张大胆就把这些新兵全都带走了,说是要去打仗。直到现在人还没回来呢。”

众人面面相觑。原以为他们这次死里逃生,必有大福。所以他们紧赶慢赶回了家。没想到遇上征兵。

那他们往回赶,不正好入了人家的套吗?

大家你看看,我看看你,都有些胆怯。当兵啊,那可是会死人的。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声音很响,能把人耳膜震坏的那种高分贝音频。

之前陈福的兵在城里胡作非为,普通百姓轻意不敢上街。

现在听到这么响的声音,一个个躲在巷子里勾头往外瞧。

江舒涵冲这些男人道,“你们先别出来,我去瞧瞧。”

她一个老太太,也没人会拿她怎么样。

花媒婆也跟在她身后,“我跟你一块去。”

两个老大娘颠颠跑到巷子口。

对面那条巷子也有人看,四目相对,大家心照不宣,纷纷看向街道。

外面巷子里的兵有点远,声音听着不太真切。

两人贴着墙壁,好半晌江舒涵才听全了,“说他们的军队把李福的兵给打败了。他们还给咱们发粮。”

花媒婆眼睛瞪得比牛铃还大,“发粮?有这好事?”

她正愣神的时候,只听外面传来百姓们欢呼雀跃的声音。

原来大家听到新来的将军把张大胆留下的兵全部杀死了,而且他还给百姓发粮施粥。就冲这两点,大伙相信这新来的将军一定是好人,大伙一个个都乐了。

江舒涵和花媒婆也从巷子里冲出来,拦着那几个士兵问。

对方扯着嗓子喊,“我们大将军是好人,军纪严明,绝对不会滥杀无辜,更不允许侮1辱妇人。”

大将军?

花媒婆忙不迭问,“敢问小哥,你们大将军姓甚名谁?”

这小兵也没那么多顾忌,“姓李,单名一个木字。”

江舒涵脸上的笑容淡了点。

李木?咦?不是李起吗?

要知道李木一直以兄长马首是瞻,怎么可能会自己当大将军。难不成李起遭遇不测了?

还有一个,他们不是应该困在寿安县吗?怎么会这么快就来了谷城?

这跟原身第二世的记忆不一样啊,他们提前了整整三个月到了江南。

难不成是她这只蝴蝶带来的效应?那李木会不会像他哥一样攻打沙江?

就在江舒涵愣神的时候,花媒婆一把抱住了她,又蹦又跳,“哎哟,江嫂子,我这去告诉大伙,咱们不用担心了。李将军是个好人。咱们有粮吃了。”

说完,她就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江舒涵看向那名士兵,久久没有说话。她想问李起的事情,但是又担心惹祸上身。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第二天一早,李木军队在谷城街头训练,无数百姓前去观看。

大伙有粮食吃,也有心情出来逛了。

“瞧瞧人家这军队,比张大胆带来的那些酒囊饭袋强多了。那些人一看就是花架子,来了一个多月了,也没见他们出来训过。怪不得败给李将军呢。”

“谁说不是呢。我们县城有这样的将军照着,将来再也不怕被人占了。”

百姓们看着李木军队一个个训练有素,心里升起了自豪。

江舒涵一伙人也在人群里。

突然她的胳膊被周氏拍了一下,“娘,你快看看,那个是不是卫异?”

江舒涵顺着周氏的视线看去。

卫异头发被高高束起,整个人散发冷峻气息,此时他正骑着高头大马走在第二排。他前头是身披盔甲的李木。

从气质上来看,卫异比李木更像将军。但李木身上有文人气质,气质温和,脸上常年带笑,很容易让人对他心生好感。

当初在寿安,那些衙役一个个都想杀了他们。要不是因为卫异法外开恩,不忍心杀害无辜放了他们。

他们也不会活到现在。这会看到卫异,大家脸上都带了笑意,跳起来冲他挥手。

这会大家不再像以前那么害怕卫异了。更不用担心他们会被卫异所连累。

身份真的是个好东西。

以前皇帝还在世的时候,卫异就是冒名顶替的叛军。他们这些跟叛军有所接触的人自然也没好果子吃。

但是现在皇帝没了,张大胆这个皇帝根本就不得民心,百姓们对他没好感,自然也不承认他。

所以卫异不再是乱臣贼子了。

这小片的人争相蹦着向卫异招手,卫异想不注意都难。他视线扫到江舒涵时,下意识想要寻找柳小丫的身影。

但他注定失望了,柳小丫被之前陈福那些兵弄怕了,今天根本没出来。

卫异有些失望,但还是冲他们点了下头。

“娘,你看卫将军向我们点头了呢。他还认识我们。”周氏相当激动。

乱世当中,什么人最可靠。当然是武力高强,能保护他们的人。

要是小妹能嫁给卫将军,他们一家再也没人敢欺负了。

江舒涵面露苦笑,没说话。别以为她没看到,卫异刚刚明显在人群里搜寻一圈,他想看谁,答案一目了然。

这群士兵走过,不少姑娘给他们扔花。卫异长相周正,自然也不例外。

周氏瞧着替小妹着急,“娘,你看那些姑娘都看上卫异了。咱们是不是该把小妹叫出来啊?”

江舒涵横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呢。你小妹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到底谁主江山,江舒涵还真不知道呢。

就比如刘邦和项羽。历史上,项羽是名副其实的好人,而刘邦呢?连亲子都可以舍弃的小人。可偏偏最后刘邦打败了项羽,建立了汉朝。

所以有时候登上皇位的,不一定是好人,更有可能是伪君子。

现在良国这么乱,到处都在起义,其中不乏比李木聪明,比李木有钱,比李木更会做人的将军。

她现在把柳小丫嫁给卫异,要是李木最后失败了。柳小丫一辈子不就毁了吗?

鼠目寸光。

周氏被婆婆警告似地瞪了一眼,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提这事。

下午,李将军开始给大家发放口粮,必须一家子拿户籍前来领取,不允许代领。

哪怕是刚刚出生的婴儿,都得由父母抱着来领,谨防冒领这事发生。

各个年龄段的人,分到的口粮完全不同。

口粮发放完全按照年龄估算和身高。不是你说多少岁就多少岁。

领完粮食,师爷会按户发给你一份新的户籍资料。

这份资料官府有备档。

就是这份资料让江舒涵有种很不踏实的感觉。

许是后世那些经验作祟,江舒涵觉得这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她拦着两个儿子,不让他们去领粮食,“我们女人孩子去领就行了。你们别去了。”

张氏心疼粮食,成年男子可以领五十斤粮食,多好的事啊。

她婆婆居然不让。

柳大郎也舍不得那粮食,“娘,你就让我二弟去吧。咱们家粮食本来就不够。你不让我去,咱们以后吃什么呀?”

江舒涵白了他一眼,“大不了咱们买。反正之前咱们家分到一百多两银子。够咱们吃一阵子的。”

“娘,江南到处都在干旱,下半年还不知道怎么样呢。粮店粮食已经翻了好几倍了。您那一百两银子恐怕真不够咱们一大家子生活的。”

江舒涵白了他一眼,“大不了咱们就赁十亩地,肯定够你们吃的了。”

主要她空间里还有不少粮食,吃上三年都没问题。

柳大郎说不过他娘,求救般眼神看向二弟。

柳二郎哪敢跟亲娘犟嘴啊。之前就因为赌输二两银子的事,他娘三不五时就要拿出来呲他一回,他这会还心虚气短呢。

江舒涵见两个儿子没话说了,哼道,“给我老实待在家养伤,哪也不许去。”

江舒涵这一举动被其他人看在眼里。

花媒婆拉着江舒涵到背静处,“你这是干啥呀?便宜不占白不占,那是咱自家的粮食,咱们领回来,天经地义。”

江舒涵也说不好,“我就是觉得这事会不会有什么蹊跷。心里总觉得不怎么踏实。你们再想想吧。”

她看向其他人。她表明了态度。大家愿意听她的,那就别去领,不听的话,以后出了啥事,也不能怪她。

大家对江舒涵还是相信的,要不然也不会跟着她留在谷城了。见她说得这么严重,大伙聚在一块想办法。

花媒婆信江舒涵,主要是江舒涵这人非常邪乎,运气特别好。既然她觉得这事有问题,可能还真有问题。

花媒婆想了想,“不如咱们看看能不能再买到粮食,咱们要是能买到,咱们就不去领。”

许是这一路看到太多的贪官,乍然间碰到李木这样的好官,大伙就不怎么信。而且之前李木还要杀了他们呢?

谁知道他会不会翻脸无情呢?

大伙之所以想领粮也是因为担心买不到粮食,听到花媒婆这么说,觉得先去粮店看看。

于是大伙拿着钱和麻袋到粮铺问。

粮铺掌柜齐齐摇头,“咱们这粮食已经没有了。还得再等些日子,看看能不能从别的地方调过来。”

其实是调不过来的,整个江南,大部分地方都在闹灾,襄州没有闹灾。这边都没粮食,其他地方就更没有了。

大伙出了粮店,看着街道上欢天喜地抬粮食回家的百姓,一个个都犹豫了。

就在这时,有几个读书人打他们面前走过,“县衙门口张贴告示了,说是没有新户籍的百姓要当成黑户,要到城门口服苦役。”

大伙面面相觑,江舒涵眼急手快,拦住一个读书人,冲对方作了个揖,“这位小兄弟,你刚刚说县衙门口贴了告示,什么苦役?”

那读书人有点倨傲,轻飘飘看了江舒涵一眼,不怎么高兴回她,“是啊,县衙门口贴着呢。如果没有新户籍,逮到要服苦役的。”

大家面面相觑。

江舒涵心里的预感更强烈了。

为什么李木要迫切给大家办理新户籍呢?

一定有所图谋?

屠户的声音打断她的思路,“嫂子?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但是我不能让我儿子去服苦役啊。那不是人干的活。”

屠户说完,猎户跟在他后头附合,“我也是这样想的。咱们走一路看一路吧。反正大伙都这么干,咱们好歹有这么多人在一起,就算真有麻烦,咱们也能一起想办法。”

其他家也都是这个意思。

柳大郎见大家都去排队了,急道,“娘,咱们也去吧。”

张氏也跟在后头跺脚,“娘。”

周氏扯了下柳二郎的袖子,两人异口同声道,“娘,咱们去吧。”

江舒涵叹了口气,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看过一个关于销售的故事。

说是一个好的服务员不是问顾客需要什么,而是问需要红茶还是绿茶?给顾客做一个选择范围。这样顾客就会下意识觉得自己只能在这两个里面选。从而丧失自己的自主权。

李木此举正是如此。

要么领粮食办新户籍,要么服苦役,是个人都知道选哪条。

可是就算她猜到李木有目的又怎样。她根本没有别的路可走。

没有户籍就是黑户,被抓到只能干苦役。除非她带着一家老小离开谷城,可是外面更乱。逃出去就是个死。

而且要新户籍干什么事,她暂时还不知道,或许李木只是为了能更好管理属于他的城,才制定新户籍。

江舒涵摆了摆手,算是同意了,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她现在多想也无益。

这天下午,领完三袋粮食,大家兴致很高,吃了顿饱饭。

席间男人们讲起他们这一路的见闻,陈瞎子虽然眼睛瞎,嘴皮子却很溜,一段平平无奇的故事在他讲来都能生动活泼。

大伙听了直叫好。大家也不吝啬自己的掌声和欢呼。

这个夜晚算是为了庆祝他们终于获得短暂的平静。

吃完饭,大家各回各屋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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