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互联网泡沫
2000年3月10日,纳斯达克股指达到了其顶峰5132点,都以为全新的时代即将来临之进,一家接着一家的互联网公司财务状况恶化及报出财务造假、高管套现等情况被披露,各种迹象都表明一场危机正在逐渐逼近,寒冬将至。
2000年4月3日,微软垄断案宣判,微软创单日最大跌幅,由此正式引发了这场互联网泡沫的序幕。
在微软垄断案宣判10天后,也就是2000年4月13日,新浪网在纳斯达克宣布首次公开发行股票,发行价每股17美元,这是第一支真正来自中国大陆的网络股登陆美国资本市场。之后网易和搜狐相继上市,正当国内无数人为之欢呼的时候,三大门户正好赶上并经历了美国互联网泡沫破裂的全过程,股价甚至一度跌破发行价。
这波被后世称为第一次互联网泡沫的危机威力之大,已经不局限于硅谷和华尔街,像飓风一样越过了太平洋,波及到了中国。很快,大批的中国互联网公司难以融资,失血而亡。如果在此时还能够成功拿到融资活下来的公司,日后都成了巨头,其中就包括阿里巴巴和百度、腾讯。
何潮虽然没有从事互联网行业,但快递领域和互联网行业息息相关,一有风吹草动,快递行业立马就可以感觉到寒冷。他一向保持了对市场敏锐的观察力和洞察力,对国内几家较大的互联网公司的动向一直在密切关注。
因为何潮清楚,互联网越兴起,快递行业的前景就越广阔。
1999年10月,阿里巴巴获得了第一笔500万美元的天使投资,释放了40%的股权,投资方包括高盛、富达投资、新加坡政府科技发展基金、AB投资公司等知名投资机构。
1999年的中国,互联网发展得如火如荼。
2000年1月,阿里巴巴又获得了2000万美元的第二轮融资,投资方是孙正义的软银。同时,软银也是雅虎的最大股东。而在1999年底,阿里巴巴创始人与孙正义的首次会面被很多媒体赋予了传奇色彩,经过无数次演绎后,在杭州西湖上6分钟拿下融资已经成为了孙马之间“一见钟情”和“英雄惜英雄”的经典故事。
实际上,孙正义第一次约见创始人是在北京,地点是著名的小灵通品牌UT斯达康的办公室。但是因为孙正义迟到,第一次并没有见成,改为第二天约在酒店见面。
相比阿里巴巴,腾讯在2000年的泡沫之时,除了急需资金之外,还有两个大股东有意退股。
腾讯的两大投资方IDGVC和盈科,都认为腾讯的商业模式无法变现,因此也不会被主流资本青睐,再加上烧钱无比凶猛,盈利遥遥无期,继续投资就等于扔钱进无底洞。为此,双方进行了多轮面谈,两家股东最终同意以贷款的形式给予腾讯200万美元,同时开始积极寻找愿意接盘的公司。
IDGVC从中牵线接触了新浪、搜狐、雅虎中国、金蝶、联想集团,盈科则找了中公网,甚至还有香港著名某导演,但当时全中国竟然没有一家公司或个人愿意收购腾讯的股份。
眼见腾讯和股东陷入僵局之时,国际传媒大鳄MIH(米拉德国际控股集团公司)来了。MIH绝非等闲之辈,它在纳斯达克和阿姆斯特丹证券交易所同时上市,是南非最大的付费电视运营商,年营业额约2.5亿美元,市值40多亿美元。
双方几经商讨,MIH最后以现金支付的方式购得32.8%的腾讯股权,分别是盈科20%和IDGVC 12.8%,腾讯由此度过了成立以来的最大一次危机。许多人不知道的是,也是最后一次。
相比阿里巴巴和腾讯,百度度过危机就轻松多了。
2000年夏天,投资人与百度创始人在北京的恒基中心IDG公寓里会面。创始人提出需要融资1000万美元,投资人说没那么多钱,但一定会投百度。9月,投资人投资150万美元入股百度,获得了百度5%的股份。此时距离4月份网络泡沫破裂只刚刚过去了5个月的时间,互联网经济正处于最寒冷的冬天,大家都对互联网公司避之不及,投资人投资百度之举,被业内许多人认为是一次豪赌。
但不管是百度的投资人,还是阿里和腾讯的投资人,都不认为自己的投资是豪赌,而是开拓者的远见。实际上,对投资人来说,投资互联网公司依然是一次风险极大的冒险之举。在投资百度时,投资人一夜未眠,翻来覆去所想的是此举是不是明智,万一全盘皆输又该如何?
同样,投资阿里和腾讯的投资人,也是顶住了方方面面的压力,有自己内心的犹豫,有股东的置疑,也有行业的寒冬带来的负面影响,等等。若干年后,几位投资人共同回忆起当年的投资,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感受是——2001年之前,投资的互联网公司几乎每天都有可能死去;在2002年,每个月都有可能死去;进入到2003年,每个季度都有可能死去……
每一个有远见的开拓者,在开拓一片蓝海时,内心同样充满了忐忑不安,但他们之所以能坚持下来,能够战胜自己内心的恐惧,是因为他们有坚定的信念,他们有足够的知识储备,有着对时代敏锐的观察。
尽管从各种渠道知道国内几家互联网公司融资成功度过寒冬的现状,但中国和美国不同,况且艾木和历之飞已经投资失败,何潮就知道多说无益,只好摇了摇头:“经济周期有起有落也正常,熬过冬天,就是春天了。从康波周期的理论来说,现在正是触底的时候,一旦触底,必将反弹。”
“康德拉基耶夫长波周期是统计学,是基于过去的数据,过去的数据也许不适用于现在的时代。”历之飞沮丧地摇了摇头,“互联网是新兴事物,是人类有史以来的最大一次飞跃,康波周期理论在互联网浪潮之下,会不会失效还有待验证。别的不说,就说我和艾木卖房来美国留学,就是一次巨大的失误!妈的,后悔死了!”
历之飞猛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引起了周围众人异样的目光,他只好悻悻地坐下:“美国人就是少见多怪,稍微出格一点儿,他们就瞪大一双眼睛看上半天。”
“发生什么事情了?”江阔没听明白历之飞的话,想要问个明白。
何潮知道江阔从小在香港长大,并不清楚中国大陆近几十年经历了怎样的天翻地覆,他是猜到了历之飞懊恼的是什么,试探一问:“当初我记得只有艾木出国时,卖了北京的房子,全家过来了,你只是自己过来,并没有带父母,也没有卖房子。”
历之飞表情无比难看:“99年的时候,父母卖了上海的房子,也来了美国。”
何潮心里一紧:“艾木,你们家房子是97年时候就卖了吧?”
艾木翻了一个白眼:“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想嘲笑我?是,我承认我现在混得比你惨,你可以尽情嘲笑我。不信以后我不能打一个翻身仗。”
何潮笑了:“你觉得我是会嘲笑你的人吗?我也没有预料到北京的房价会上涨得这么厉害,包括上海。当初你们的房子卖了多少钱?”
“别提了,一个四合院卖了80万。这才几年时间,一问价格,涨到了500万。”艾木一副痛心疾首的痛苦表情,“里外一算,亏了400多万,合50多万美元。我在美国这几年里,一共才赚了30来万美元,等于是如果我在中国,什么都不干,每天躺着,也比来美国强不少。里外里一对比,能气死人。更不用说除了四合院之外,我们还卖了两套北京二环各100多平米的房子。”
十多年后,艾木的四合院价值超过8000万人民币,两套二环的房子,也最少各值1000万一套,总数加在一起,超1亿元,是不折不扣的超级富翁。
“你们家呢?”何潮又问历之飞。
“我们家卖了在上海的一个老院子,大概200多平,还有上海的一套楼房,也有100多平,总共卖了200多万。才卖一年多,现在涨到了300多万。”历之飞比艾木更痛心疾首,“足足亏了100多万不说,我在美国还欠了将近100万美元的外债,一进一出,差了多少?你说我来美国是赚钱来了,怎么就当上了冤大头,投资全打了水漂不说,还眼睁睁看着在国内本该属于自己的财富轻松地流进了别人的口袋?”
江阔和何潮对视一眼,她眼中没有多少怜悯和同情,相反,在平静之下,还有一丝不屑和轻视。
“帐不能这么算,首先,来美国是你们的选择,也是你们的梦想。为了梦想而付出,不管会有多大的代价,都值得,也不应该反悔。其次,不管是移民也好,工作也好,即使是婚姻,都是赌博,只不过所下的赌注大小不同而已。既然都是赌,必然有赢有输,不可能只赢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