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方法

这一幕来的猝不及防, 王四发等人一下懵了,便连文三贵和苏长青都搞不清状况了。

刚才还喊打喊杀的双方顿时安静下来,一旁的围观者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捕捉新动静。

文靖安抓着这个稍纵即逝的时机, 从文三贵和苏长青中间钻出去,蹲下来将林宁宴的头捧起来, 大喊:“宁宴你怎么了?宁宴你不能死!”

陈崇章:“……”

作为文靖安和林宁宴的死党,别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俩在搞什么, 陈崇章却是一清二楚。

这让他也冷静下来,不再一心想着跟王四发等人动手, 并把书院几个同窗拦住了。

果然, 文靖安不断摇晃林宁宴,林宁宴翻着白眼,嘴里不断吐出豆腐沫。

文靖安一手捧着林宁宴的脑袋,一手指着王四发,痛斥道:“你打死了青莲书院的学生!还是一个考了功名的学生!我要报官!你犯罪了, 不只是你, 你这些同党,你的家人都跑不掉!”

文靖安这话实在太有穿刺力了, 古代人本就尊重读书人,更何况还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士农工商等级分明, 官老爷和读书人这一群体就是铁板一块高人一等, 王四发知道里边的利害,平时他们在镇上只欺负普通老百姓,从来不敢去书院和私塾书院惹事就是这个原因。

最要命的是,文靖安还牵扯到了他的同党和家人,这无疑刺中了他的软肋, 他那些同党也害怕事情闹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照不宣往后退了一些距离。

不过王四发到底是无赖头子,还算有些头脑,当即怒道:“小王八蛋算计老子!找死是不是?”

文靖安:“老王八蛋你先算计的老子!”

王四发:“你——!”

文靖安直瞪他:“都是明白人,别在这跟我装,马上带你的人走。”

那个担架上躺着的人就是王四发随便找的一个无赖,当中被文靖安揭穿,王四发在心里自然矮了三分,文靖安又道:“我们都是青莲书院的学生,你不走我们全躺这,官府的人不来我们就不起来。”

王四发:“你!”

文靖安:“走不走?”

王四发怒目而视却不敢再前半步,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到底要面子,将文靖安等人指了一遍,凶狠道:“给我等着!我兄弟一天起不来,你们一天别想开张!”

说罢往地上啐了一口,招呼他那些狐朋狗友把担架上的人抬起来,在人群中开了一条通道,一边喊着“豆腐吃死人了”,一边耀武扬威着走了。

围观群众发现没有好戏可看,反正已经得到了足够的谈资,且天色也不早了,纷纷散去。

文靖安找了一块手帕给林宁宴处理嘴角和衣服占上的豆腐碎末,林宁宴这才起来坐在台阶上,主动向文三贵道:“叔叔别怪靖安和我自作主张,真打起来你们家的店就毁了。”

文三贵哪能不懂这些道理,说道:“我只是不愿你们牵扯进来,这是我们大人的事。”

一边说着一边将林宁宴扶起来,陈崇章气愤道:“要不是担心咱家的店,我真跟他们干一架,苏伯伯说得对,这种狗不打疼了,他会一直咬人!”

以前只知道他顿时憨厚,没想到凶起来还有如此血性的一面。

更血性的人即刻就来了,陈崇章刚说完,街道的另一边,逆着人群方向赶来一大群人,这些人举着扁担、锄头等等农具来势汹汹,在这群人最前边领头的,当然是二舅妈了。

二舅妈看了一圈现场,也不说其他的,直接问:“他们人呢?”

文三贵道:“人已经被靖安说走了。”

二舅妈:“行,弟兄们跟我来,这什么样那边也给我砸成什么样。”

文靖安:“……”

不用怀疑,陈崇章的血性肯定是从二舅妈这里遗传下来的。

他正想跟劝二舅妈先不要冲动,安安拖着个扫帚从店里面跑出来火上浇油,跟二舅妈道:“我也去!打死他们!”

陈三娘从后边追出来把她扫帚抢走,说道:“你添什么乱。”

文三贵道:“你怎么回来了?”

陈三娘:“我们就在后厨没走。”

文三贵:“你……”

陈三娘:“现在不说这个。”

随即跟二舅妈道:“先不要带人过去,我们想想有什么办法解决,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

二舅妈说道:“这种事我在镇上见多了,不做个了断后面没完没了。”

陈三娘:“那更得从长计议,你就这么带人过去动手,理亏的就是咱们了。”

二舅妈不是不听劝的人,但她脾气就是如此,刚才街坊告诉她王四发带人把文靖安家的豆腐店围了,还砸了东西,她即刻关了粮店叫上所有陈家的活计抄家伙过来,因此说道:“不管怎么样,这笔账我一定要跟他算!他姓王的什么东西!呸——!”

陈三娘知她脾气,顺着她道:“行,你先让伙计们回去,这件事我们商量以后再说。”

二舅妈稍微平复了些,陈三娘再劝她:“靖安和他同学好不容易把人糊弄走,为的就是让大伙先冷静。”

提到文靖安,二舅妈这才顺了口气,也不问文靖安是怎么把人弄走的,先表扬道:“靖安你做得不错,不过这是大人的事,你们都是读书人,后面干仗的事就不要参与了。”

文靖安:“……”

安安说:“二舅妈,我不是读书人,我要参与!”

二舅妈随口道:“行!带你一个。”

安安:“好!”

这次陈三娘没把安安拉走,有了安安和二舅妈的互动,气氛便轻松了不少。

二舅妈跟她带来的这群伙计高声道:“辛苦弟兄们跑一趟了,今天晚上让厨房加几个菜,都算我的,不过这件事没算完,还有辛苦你们的时候。”

那七八个伙计也不说话,很有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味道,二舅妈刚一说完他们便有序撤退,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一场闹剧总算暂时得到了喘息的时间,文靖安看着满地狼藉,心里横竖不是滋味,无论在什么世界,谋生总是一件难之又难的事。

这时候其他人也看了现场的情况,一个两个自然又都是愤慨。

二舅妈道:“要不我让人到乡下去把茂业和靖安两个表哥叫回来?跟姓王的不用留情面,明天我们也围了他们的店。”

陈崇章即刻道:“我看行,明天我躺担架上。”

二舅妈白了他一眼:“你演戏上瘾了是吧?明天跟靖安好好去上学,安安先去咱们家住,等事情解决了我们再叫你们回来。”

安安:“二舅妈,不是说好我也去吗?”

二舅妈:“等你长我这么大的时候再去。”

文三贵想了想,说道:“那行,等会我回一趟村里,告诉我大哥、二哥,明天让他们把村里其他同族也叫上。”

林宁宴道:“靖安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明天我跟先生说清楚原由,我带书院的人也过来。”

陈崇章和其他几个书院学子一起响应:“就是!几个泼皮无赖还能闹翻天了?靖安放心,这件事我们撑你到底!你们家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文靖安:“……”

群情汹涌,连向来温顺寡言的文三贵都下了决心,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这也使得文靖安初步认识到了古人这种争斗之心特别强,对生存资源的争夺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诉诸王法,而是通过联合自家宗族亲友发起抗争。

这显然是封建社会人们普遍使用的一种解决矛盾的方式。

文靖安也可以“入乡随俗”接种这种处理事情的方式,毕竟他也不是什么慈悲为怀的圣僧,被啄走了一只眼睛还要割肉喂鹰,学什么以身饲虎,不过如果有更好的办法解决,他还是尽量想通过自己的能力去周旋,以求得到一个两全的结果,如果真打起来就是内斗,赢了也是输,人和人之间最愚蠢的就是内耗,这是大多数人类共有的通病,他不想犯蠢。

所以若非迫不得已,他不愿零和博弈,和平共处、合作共赢才是生存发展的真理要义。

“先不要大张旗鼓叫人,我可能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在所有人蠢蠢欲动时,文靖安发出了不一样的声音。

他说:“他们找我们麻烦是因为我们抢了他们的生意,那我们把生意还给他们就行了。”

林宁宴:“你是说你家要关门?”

文靖安:“不,我家也要吃饭赚钱,不关门。”

林宁宴:“那怎么还?”

文靖安沉默了,其实豆腐店开张那天二舅妈提醒他们家的时候,他有想过这方面的解决办法,只是对方来得太快了,他也不确定自己的办法能不能用,但现在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他也只能赶鸭子上架,匆忙试一试了。

“这样吧,今天晚上我和我爹去找他们商量,先讲理,要是说不通,明天再按大伙说的办也来得及。”

陈三娘第一个表示反对,“不行,你和你爹去他们家,万一他们当场翻脸,你和你爹还怎么回来?我不同意。”

安安也说道:“就是!那多危险呀,我也不同意。”

文靖安:“二舅妈不是说他们家老板娘好说话么?苏伯伯也说那个王四发是入赘的,那他们家是老板娘说了才算数吧?”

二舅妈:“你是说直接找老板娘谈?”

文靖安:“对,舅妈能让我和老板娘直接上说话么?”

二舅妈:“可以,我亲自去联络,她绝对不敢作妖,不过那老板娘不是善茬,王四发敢来闹事她肯定在背后点头了,你要是拿不出点实际的东西来,光凭嘴可说不动她。”

文靖安:“放心,我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