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 抛绣球(下)

这不像是娶媳妇的婚嫁场面,也不是烟花之地,倒格外像是……

姚蝉心头涌现一个猜测,但不敢确定,她看着那个从后面奋力挤入进来的一个年轻后生,低低的询问道,“兄台,多嘴问上一句,眼前这架势是做什么呀?”

那男人循声望来。

见到是个比他低半头,肤色白皙,甜美中带有些娇媚的姑娘,面颊马上带上红晕。

他放目远去,周围熙熙攘攘,全都是男人。

她一个姑娘是怎么掺进来的?

“兄台?”

男人还在愣神时,耳畔催促声紧接传来,他眨下眼,整理了下嗓子才回应道,“姑娘,这是卢家姑娘抛绣球选夫婿呢,来的都是适龄,还未婚配的男人,姑娘可不符合标准啊……”

这男人心肠不错,但总觉得有点呆。

她朝身后努努嘴,示意他看下背后那些人,难道她不想出去吗?

她比谁都还想出去好吧。

实在是以前经历过一场踩踏事件,把她本就不大的胆子彻底磨没了。

加上她实在没勇气,在这些年龄不一,身上散发着不同呛人味道的,男人包围圈里突围。

“那既如此,姑娘就小心些,等会,等会我也会护着姑娘的。”

人呆头呆脑,但心肠还怪好的。

姚蝉莞尔一笑,“那就劳烦兄台了……”

既来之则安之,眼下好像也没更好选择。

后面来的人越来越多,好像稍稍不注意些,似是就要被人挤到最前面。

原先是着急离开,但眼下这种场景,倒越发让她心上好奇。

“这卢姑娘,莫不是天香国色?”

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前来。

姚蝉这人自来熟,也有亲和力,没多大会功夫,便已经跟这位热心肠的仁兄打成一片。

男人在人群里艰辛的稳住身子,还要护出小片空地来护着她。

在听到她询问后,费劲的摇了下头。

“不能算,但是也属于清秀可人的那种,她年龄大些,迟迟没定下亲事,这眼瞅着芳华已过,所以干脆抛绣球来解决终身大事……”

年龄大吗?

“芳龄多少?”

“二十了,她这把年龄,哪儿还碰的上好夫婿呢?”

他倒不是故意贬低,只是当朝姑娘,多数是豆蔻年华,家里长辈就已经开始四处商议着婚事,最晚十六七也就嫁人了,像是十七八那种,年龄也能被接受。

就只是可选范围不大了。

这眼瞅着已经二十的姑娘,在他们眼里,可不是老姑娘?

今年刚满十八,还在为自己年轻而沾沾自喜的姚蝉,听完后胸口有些憋闷。

上辈子她二十多还没本科毕业呢。

这人简单几句话,似是当胸一箭,穿透了她脆弱敏感的心。

“姑娘,姑娘?”

男人不懂她为何沉默,还在叫她。

“无事,我就是在想,引的大家这么踊跃,应该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足以抵消年龄大这个顾忌吧?”

“姑娘聪明!”

这时候,二楼的门被人大开,下面数道眼神望去,发现出现的并不是千呼万唤的卢姑娘,而是一个上了年龄的老仆。

齐齐嘘声。

那老仆倒也不恼,再次开始说些注意事项。

抛绣球择婿,跟比武招亲一样,该说的规矩都要说清楚。

但老头哪有姑娘好看啊。

他在上面说,下面的人各自忙自己的。

不过幸得如此,下面人群总算安静了些。

姚蝉的对话才能更好的进行。

“姑娘是外地的,对卢家不太清楚吧,这卢家经营着一个药堂,叫杏林堂,这可是百年招牌,与汴城内另外一家,余家,那是共同为太医院供奉御药的。

但是这百年药堂,去年一年厄事层出不穷,先是秋天药市上,就在四面八方药商齐聚此地的时候,那卢家的当家人,就是这卢小姐的父亲。

出了意外身亡,这卢老板膝下就一子一女,出事后,发妻殉情而去,家里的药方也不幸被火烧着,虽然救火及时,抢救出一大批来,但也是损伤严重。

朝廷怪罪,自家又损失惨重,这不祖宗里那些贪婪的人,说他们幼儿寡女支撑不住百年招牌,就要他们把卢家当事人的地位让出去,其实就是夺家产了。”

姚蝉听完,眉头紧皱。

这人父母刚没了,一大堆旁亲就来欺负人家了。

钱帛动人心,为了利益,什么事干不出来啊。

“所以卢姑娘才这么着急,想要靠这个方式来择婿?”

“是啊,那本家逼她,不就是因为没人支撑吗,卢小姐招婿入赘,总是能拖上好些时候。”

听他说完,姚蝉心中复杂。

百年药堂,地位显赫,家主也只得了一双儿女,还都是发妻所生。

加上在丈夫死后,妻子殉情,自杀,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的,这就足以证明夫妻间关系和睦了。

那姑娘长到这般年龄,抵抗着世俗偏见,还没成婚,必然是受到父母影响熏陶,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是这样的姑娘,却因为要担起重任,承担责任,要以这样一个荒唐的法子来解决自己的人生大事。

多可笑,多讽刺啊。

姚蝉忍不住叹了口气。

分明没有多大的本事能耐,还偏偏看不惯这人情冷暖。

天已经彻底黑了,漫天星辰在头顶闪烁,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老奴终于不再说了。

“卢姑娘,卢姑娘……”

下面诸如此类的叫声,越来越多。

要是被绣球砸到,这日后就是飞黄腾达,一辈子富贵不愁了。

就算卢家遭逢了不幸的事,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那剩下的钱财,也足够正常人挥霍一辈子了。

所以,只要是符合条件,不管长相如何,家里条件如何,也不论这男人品行如何,全都挤了过来。

在这千呼万唤中,一个姑娘,在丫头的陪同下,缓步移到窗子前。

按理说,这样的姑娘,今日该穿上大红色的,但是她好像还是往常的打扮。

首饰不多,衣服也是素净的。

那姑娘面上没任何喜色,仿佛挑选人生伴侣的,不是她一样。

不过在她出来后,人群爆发了从没有过的欢呼声。

大家伙随着她视线不停移动,期盼能得到她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