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不怪

杜蕊醒来时,发现在一处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四周一片昏暗,连窗子都无。

她翻身下了矮榻,放轻脚步走至门口处。

厚重的木门严丝合缝,阻挡了她看到外边情形的可能。

她试着推了推,不出意外推不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藏在梦蝶居,正担心被搜查到,再醒来为何会在这种地方。

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后颈,杜蕊茫然惶恐,观察许久确认屋中再无旁人,扬手拍了拍门。

“有人吗?”

“开门!”

这般喊了几声,门突然拉开了。

外面光线一亮,杜蕊下意识眯了眯眼,才看清门外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一身黑衣,衬得一张脸白净如玉,眸若琉璃。

“你是那个公子!”杜蕊认出了门外少年。

陆玄笑笑:“对,我是那个公子。”

杜蕊面露怒色:“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杜行首随我来。”

见杜蕊扶着门框不动,陆玄静静看着她。

“请公子送奴家回去。”杜蕊语气冷硬,“奴家虽只是一个花娘,这点自由还是有的,公子这么做就不怕传扬开来被人笑话?”

陆玄挑眉:“是送杜行首回红杏阁,还是梦蝶居?”

杜蕊面色变了变。

陆玄似笑非笑望着她:“听说锦麟卫到处在寻杜行首,或者把杜行首直接送到锦麟卫衙门去?”

“公子到底想干什么?”杜蕊有些沉不住气了。

“所以请杜行首随我来,我们好好聊一聊。”

见陆玄转身,杜蕊咬了咬唇默默跟上去。

她留意四周,只见长廊高墙,辨不清身在何处,而那些静静站着的年轻护卫令她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坐吧。”进了房间,陆玄指指对面。

杜蕊犹豫着坐下来,问:“公子把奴家带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杜行首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立刻放你走。”

“公子请说。”

陆玄目不转睛盯着杜蕊,不放过她丝毫表情变化:“英姑在哪里?”

杜蕊面色骤变,心中掀起惊天巨浪。

陆玄静静等着她开口。

杜蕊缓过神来,用力握紧颤抖的手,强撑着道:“奴家听不懂公子说什么。”

陆玄轻笑:“怎么会听不懂,前不久冯三老爷在红杏阁见了英姑,不就是杜行首引见的吗?”

提到冯锦西,杜蕊乱了心神:“冯公子和你说的?”

“算是吧。”陆玄语气淡淡。

杜蕊神色狐疑:“公子能不能说明白,‘算是’是什么意思?”

陆玄挑眉笑笑,轻描淡写道:“从他嘴里问出来的。英姑是齐人,你们该不会以为这些见不得光的接触就无人察觉?冯锦西那样的纨绔子弟最是没胆儿,不过是抓来一问,他就全说了。”

“他怎么样了?”杜蕊语气中难掩急切。

陆玄定定看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他会怎么样,那就要看杜行首了。”

“我要见他!”

“杜行首回答了我那个问题,自然能如愿。”

杜蕊死死咬着唇,把好看的唇瓣咬出了血痕。

淡淡的血腥味令她清醒了些,神色更加坚决:“不见到冯公子,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沉默了片刻,陆玄点了头:“行吧,我带你去见他。”

穿过长长的走廊,杜蕊走进一个昏暗的房间。

冯锦西手脚被铁链锁住锢在墙上,头发披散,能明显看到脸上、身上的血痕。

“锦西!”杜蕊情急脱口。

冯锦西吃力抬了抬头,语气紧张:“阿蕊,你怎么也来了!”

一声阿蕊,触动杜蕊的心,她快步跑了过去。

离得近了,冯锦西受的鞭痕就看得更清楚了。

杜蕊眼泪掉下来:“锦西,你怎么样了?”

“我还好……他们把你也抓来了?”冯锦西忍着痛苦问。

杜蕊流着泪点头。

“你放了她!你问的我都交代了,要抓也是抓英姑,你抓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花娘干什么?”冯锦西对着陆玄喊。

陆玄嘴角微抽。

真没想到冯橙她叔还有演戏的本事。

“人已经见了,杜行首是不是该回答我的问题了?”陆玄大步走过去,横在二人中间。

杜蕊站得笔直:“我还没有和他说完。”

陆玄皱了皱眉,侧身让开。

杜蕊泪眼朦胧望着冯锦西:“锦西,你还怪我吗?”

冯锦西神色复杂,沉默许久后苦笑:“我不知道……”

杜蕊抽出烟粉色的帕子擦了擦眼泪。

“阿蕊,你就告诉他英姑下落吧,那我们就都能回去了。”

“我……我不能说……”珍珠般的泪珠一串串从眼角滚落,滑过杜蕊白皙的脸颊。

她拿帕子胡乱擦着,泪越流越凶。

“锦西,对不起,可我也没有法子,这是我的命……”

陆玄冷眼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隐隐有些不安。

杜蕊说的这些话不太对劲儿。

她既然不肯吐露英姑下落,为何又说这些?

“锦西你别担心,你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不会把你如何的——”

不好!

陆玄心一沉,快若闪电出手抓住杜蕊手腕。

冯锦西震惊的声音响起:“杜蕊!”

杜蕊半仰着头看着陆玄,眼角、嘴角往外淌血。

“冯公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放了他……”她又艰难看向冯锦西,“锦西,你还怪我吗?”

“我——”冯锦西喉咙中仿佛堵了石头,说不出话来。

杜蕊淌着血的唇角微微勾起,往一侧栽去。

“不怪了!”冯锦西脱口而出。

重物倒地的声音传来,杜蕊躺在地上,唇角凝固出一抹浅淡的笑。

冯锦西望着双目圆睁一动不动的女子,喃喃道:“不怪了……”

她骗了他,把英姑带进他的视线,让他的人生从此颠覆。

而他也骗了她,在她临死时还骗着她。

扯平了,不怪了。

“她怎么会……怎么会死?”冯锦西看向陆玄。

陆玄俯身探了探杜蕊鼻息,用手帕垫着手把落在杜蕊身边的烟粉色帕子捡了起来。

“在她昏迷时派人检查过,她口中没有毒牙,身上没有利器,应该是这条帕子藏了毒,刚刚她用浸了泪水的帕子擦拭嘴角,其实就把毒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