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一点都不怕

少年迎着皎皎月色,淡淡道:“先说说彩云的情况吧。”

“彩云今年十九岁,是四年前来的云谣小筑,靠着一把好嗓子成了云谣小筑的行首,至于来历,有个花娘说彩云来时说是走投无路的孤女,算是自卖自身。”

“那莺莺呢?”

“莺莺是七八岁的时候被爹娘卖到船上的,比彩云还早来好几年。因为年纪小,一直做杂活,后来被分到彩云身边服侍她。”

陆玄微微点头。

这样看来,至少一开始彩云与莺莺之间是没有关系的。

“莺莺葬在何处?”

“公子您看到那座土山没?”来喜遥遥一指。

借着皎洁月光,能看到离金水河不算远处有座不高的山,夜色笼罩下仿佛陷入沉睡的庞然怪物。

来喜解释道:“这些金水河上的花娘风光时万人追捧,落魄时却凄凉无比,甚至死后连一口薄棺都没有,所以她们共同出钱买下了那座荒山当做坟地,好使这些命苦女子死去后不至于被丢到乱葬岗上,莺莺就埋在那里。”

“去看看。”

“啊?”来喜声音都变了调。

陆玄睨他一眼:“怎么,害怕?”

来喜身板一挺,拍着胸脯道:“公子说笑了,小的长这么大都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那就走吧。”陆玄率先往坟山走去。

金水河的浮华热闹渐渐远离,夜里的坟山黑漆漆一片,偶尔会有咕咕的鸟叫声传来,越发显得幽静阴森。

来喜提心吊胆往前走,面上装得满不在乎。

“公子,好像就是这里了。”

稀疏月光难以驱散山林中的幽黑,好在眼睛适应了这样的光线,一个个鼓起的坟包看得分明。

来喜倒吸一口冷气:“嘶,真多啊!”

粗粗望去,几十个坟包是有的。

“公子,只有少数坟前立着碑,大多都没有,莺莺一个婢女恐怕也没有立碑。”来喜望着满眼坟头,开始发愁。

黑灯瞎火又没有碑,这还怎么找啊?

陆玄却不急:“看一看哪个坟前有新燃尽的纸灰。”

就算只是伺候花娘的婢女,死后没有立碑,纸钱总有人烧。

二人开始仔细找起来。

过了一会儿,来喜压低声音猛挥手:“公子,这里!”

陆玄快步走过去,果然见那坟前有不少灰烬,还有未完全燃尽的纸钱压在土下。

再观察泥土颜色,能确定是新起的坟。

“你再去别的坟前看看。”为了以防万一,陆玄吩咐道。

来喜把几十个坟包都看过来,返回陆玄身边:“小的都看过了,只有这一座新坟。”

陆玄蹲下身来捻了捻泥土,下定决心:“挖吧。”

“挖?”来喜脸色一变,“挖啥?”

陆玄看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挖坟,看看是不是莺莺。”

来喜快哭了:“公子,咱们没有趁手工具啊。”

半夜三更在一片坟头里挖尸体,这是堂堂成国公府大公子的小厮该干的事吗?

“刚刚过来时我发现山林不远处有一片村落,那些农户家中定然有锄头等物,你去借两把来。”

借?

来喜不确定看着自家公子。

“记得多放些钱。”陆玄淡淡补充。

来喜顿时明白了“借”的意思。

“快点去,我在这里等你。”说到这,少年扬眉,“或者你留在这里,我去借。”

来喜飞快跑了。

少了一个人,山林中似乎越发静了,静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突然传来鸦叫声,一只乌鸦展翅从枝头飞向茫茫夜空。

陆玄靠树等着来喜,静静仰望着月朗星稀的夜空,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冯橙。

冯大姑娘回去后,定然一直惦记着莺莺的死因。

那丫头好奇心重,说不定一晚上都睡不着。

这么一想,倒是有些同情了。

少年在这没有旁人的幽静林间任由思绪放远。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的村子传来急促的犬吠声。

陆玄收回思绪望向那里,神色一瞬扭曲。

来喜这个混账,办事一点不靠谱!

不多时,来喜扛着两把锄头气喘吁吁赶来。

“太惊险了,没想到那家养了一条贼凶的大狗。”

“那家主人出来查看了?”

“小的离开时听到了脚步声。”来喜表情讪讪。

那狗太可恶了,三更半夜叫这么大声。

陆玄再次望向那边,发现乍然亮起的灯光又熄灭了,犬吠声也停了。

“应该是发现了小的留下的银子。”来喜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陆玄不再废话,从来喜手中接过一把锄头开始挖坟。

主仆二人配合下,新起的坟很快被挖开,现出黑漆漆的棺材。

陆玄放下锄头,亲自把棺盖起开,露出躺在里面的女尸。

来喜捂着嘴凑过去看,发现棺中女尸赫然就是白日溺水的莺莺。

“公子,没找错!”

陆玄点点头。

只要莺莺真的被埋在这里,自然能找到。

“公子,那之后咱们做什么?”

总不会把这女尸背到国公府去吧——

陆玄深深看来喜一眼。

来喜险些跪下去,这一刻深恨自己的聪明。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人来。”陆玄交代一句,大步离去。

来喜站在坟头间,听着偶尔的鸦叫,看着黑漆棺材中面容青白的女尸,两眼泪汪汪。

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他背着女尸回国公府呢,好歹有公子在身边。

时间缓缓流逝着,对翘首盼着陆玄回来的小厮来说,度日如年不过如此。

“回来吧,回来吧,公子赶快回来吧。”来喜在坟间来回踱步,无意识碎碎念。

他吓得心肝抖,又控制不住去瞄棺中女尸。

刚才还觉得山林里黑漆漆什么都看不清,现在怎么觉得月光这么皎洁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女尸看起来与白日从水里捞出来时有些不一样。

那张青白的脸好像更肿胀了,表情也不同了……

来喜打了个哆嗦,轻轻拍了一下脸:胡思乱想什么,怎么能自己吓自己呢!

对,他一点都不怕,他长这么大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等等!

来喜脚下猛地一停,汗毛竖起望着棺材的方向,对上一双绿莹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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