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这病来得又凶又急。

几乎是齐元澈刚出事，她那边就倒下了。

顾明霜进宫时，只感觉到宫中一阵惶惶之声，众人都在心中猜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后平日里面身体瞧着挺康健的啊，今日怎么说倒下就倒下了？”

“晋王才刚出事，太后就病倒了，难道是被刺激的？”

“皇上只是将晋王收押了而已，又没惩处。太后就算被刺激，也被刺激得太早了……”

宫人都在窃窃私语，顾明霜蹙起了眉头。

直到靠近清宁宫后，远远的瞧见云贵妃朝她招手。

“明霜，”

顾明霜依言走过去，冲云贵妃福了福身子，还没开口呢，手已经先一步被云贵妃握住，整个人也顺势被她给拉了起来。

“我方才问过诊脉的太医了，你要小心些，这次太后病得十分蹊跷。”

顾明霜讶然：

“我以为是装的。”

“起初我也以为，”云贵妃露出一抹苦笑，低声道：“晋王一出事，那老妖婆就晕倒，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我琢磨就是装的，可太医院的太医都说一致摇头。”

“还说太后病逝凶险，连他们也无从下手。”

说到这里，云贵妃若有所思，继续道：

“其实太后的身体从上次心绞痛之后就一直不爽利了，等到晋王娶了……娶了司马嫣然后，又气得吐了好几回血，一直都没调养过来……”

“这老妖婆病得也真是时候，皇上本来很生气的，如今气不仅消了大半，反而还心疼起她了……”

顾明霜明白了。

只是，若她能够妙手回春将太后救回来才好，若是不能……

皇上没准要怪罪她。

太后前段日子做了很多的糊涂事，可是她毕竟是将皇上养大的母亲。皇上自幼丧母，没享受过一天亲娘的爱护。是养在了太后的膝下，才能够长大。他内心深处，必定是感激太后的。

这个关头，太后稍微一倒下，皇上心里也就软了。

她幽幽的叹了一声：“竟不是苦肉计。”

“若是苦肉计，皇上这会肯定雷霆大怒。只是，太医院的院判跟随皇上身边多年，乃是皇上心腹。如今，他都说是真的，那就必定是真的了。”

云贵妃正说着，李德全从里面走了出来，道：

“镇北王妃，皇上请您快进去。”

云贵妃连忙收了嘴。

“我瞧着璃儿应该快醒了，他见不着亲娘要哭了，我得回去哄他，就先行一步了。”

清宁宫这趟浑水，她不愿意趟进去，能来告诫顾明霜，已经是仁至义尽。

说完，直接转身离开。

“走吧，咱们进去瞧瞧。”

苏衡景握住她的手，神色倒淡定。

仿佛周围的惊慌，和太后的病势 ，对他没有造成丝毫影响。

看着男人这般镇静，顾明霜的心绪也平复了不少。

两人走入清宁殿，室内昏沉沉的，弥漫着一股药味。

太医院的太医们正在外室跪成了一排，兴庆帝坐在榻边，瞧着昏迷的太后，唇抿成一条线，脸色难看无比。

察觉到顾明霜进来后，他连忙抬起头。

却是没时间与她嘘寒问暖，直接就招手道：

“过来看看太后。”

“是。”

顾明霜也不含糊，将指尖的护甲摘下来，放进了宫女的手中，便走过去，将手指搭在了太后的脉搏上面。

刚摸上去，她整个人就愣了一下。

随即像是撞了鬼一般，又反反复复摸了好几遍。

这脉象，竟是……

顾明霜吃惊极了。

她的目光自上而下将太后给打量了一遍，从对方散落的鬓发，自下扫视了一圈锦被，随后落在地上的鞋袜上。

半响后，她轻皱眉头收回了视线。

“怎么样，母后她，她怎么了？”

兴庆帝着急的问道。

之前他还直呼太后，如今却已经用上了“母后”这样的敬称，显然此刻的确是心软了。

顾明霜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帝王者，多半都狠心绝情。

可是这兴庆帝，却心慈手软。

只是不知道，等他知道太后晕倒的真相后，再回头来设想这样的关心，是否会觉得自己是跳梁小丑。

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想，却觉得实在是太过荒唐，不由轻声道:

“臣女才疏学浅，虽然给太后把过脉了，如今却不敢确定。或者，能不能给臣女一点时间，让臣女向几位太医讨教一下？”

兴庆帝当即应允。

顾明霜又重新走回了外室，要了太后近些日子的脉案，随后问了几个问题。

只是，不管是徐院判还是其他太医，眼神都有些闪烁，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不敢说出来一般。

而顾明霜一开始只是有些怀疑，如今瞧见了他们的眼神，却是完完全全的肯定了。

她沉默了一会，拿着脉案将苏衡景拉到了一边，低声道：

“摊上大事了。”

苏衡景见她一脸郁闷又恶寒的样子，轻轻挑了下眉，

“何故？”

“你瞧太后这脉案显示，从这半个月开始，太后就邪风入体，夜不能寐。这倒也没什么，太医开的药方是对症的，按说太后应该已经好转。可是……”

苏衡景见她已经瞧出了端倪，心中暗叹小娘子果然聪明，面上却是不显，只“哦？”一声。

“可是，太后的脉案却愈发糟糕。方才我给太后把脉，发现她分明是、是纵欲过度……”

最后四个字，顾明霜几乎是咬着舌头说出来的。

也难怪那些太医什么都不敢说了。

这这这……

传出去，简直就是惊天丑闻。

“太后本来就感染了风寒，邪风入体。如今又不知道节制房事，虚弱之下骤闻晋王谋反一事，惊厥过去了。”

说罢，她无奈摊手。

“这话，我若是告诉圣上，圣上只怕第一个砍了我的脑袋。”

苏衡景瞧着她这机灵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随即挑眉道：

“圣上叫你入宫来干嘛的？”

“救治太后呀。”

顾明霜不满的挥开他的手，却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对呀，兴庆帝是让她进宫救治太后的，又没让她说太后为何晕倒。

其他太医不敢治，这可这病对她来说，却委实不算什么。

她正想夸苏衡景聪明。

脑海中闪过一道光亮，却是狐疑的盯了面前的男人一眼。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