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从跳楼机下来,他们随着工作人员的指引走到出口。

出口围了十来个人,旁边挂满了气球和彩灯,还有人拉着横幅,上面印了很多张情侣合照,能看出是人精心布置过的。

果然。下一刻,刚才坐在他们旁边那个男人从好友手中接过戒指盒,对着女朋友半跪下来:“宝贝,今天是我们恋爱的第520天……”

“呕……”

“我鼓起勇气,站在这里……”

“呕——”

“希望你能嫁给我,我会给你……”

“呕!!!”

男人忍无可忍,扭头一脸憋屈地问:“不好意思,你能站远点吐吗?”

“这就走了这就走了……哎你别真吐出来啊,你等我去找个袋子……”王潞安拎住左宽的衣服,一脸抱歉的把人带走了。

他们挑了个人少的地方,左宽在角落拎着塑料袋吐,王潞安在他旁边给他拍背。另外两个人站在花卉旁等。

“你怎么了?”

喻繁微微一怔,仿佛刚从某种情绪里抽离出来。过了两秒才扭过头:“什么?”

陈景深目光停留在他脸上:“你下来之后,一直没说话。”

喻繁下意识攥了一下手。

从跳楼机下来已经过了十分钟,他心脏还是跳的很快,手心莫名有一点潮。

这种反应以前似乎也有过,只是没这次这么严重,在什么时候来着……

后背被人很轻地碰了两下,温温热热的。

陈景深拍了拍他的背:“也想吐?”

在陈景深碰他的时候。

甚至有时候,陈景深都不用碰他,只要对着手机摄像头傻逼似的告白,或者欠揍地笑一下,他都会有这种感觉。

很怪,很陌生,他下意识觉得不舒服。

“没有。”喻繁曲起手肘,把他的手抵开,“我没那么弱鸡。”

左宽吐了一会才勉强缓过神来。

漱口洗脸后,他惨白着脸说:“我他妈这辈子都不坐这玩意儿了。”

“你想坐也坐不了,没时间了。”王潞安看了看表,“还半小时夜市就开了,我们找点队伍短的项目玩儿吧。”

“行。”左宽余光瞥见陈景深从小卖部回来,手上还拎着一瓶矿泉水,脱口道,“谢谢啊学……”

陈景深用矿泉水瓶碰了碰喻繁的手背,喻繁看了他一眼,接过拧开喝了。

左宽:“……”

四人又在娱乐设施转了一圈,最后在他们最初都嫌弃的快乐旋转杯和碰碰车中间停了下来。

整个游乐园,就这两个项目人最少。

几个大男生表情复杂地犹豫了很久,喻繁率先迈出步子:“走吧,随便玩玩。”

快乐旋转杯正好是四人一个茶杯,茶杯中间有个圆柱子,柱子转多快,他们坐着的杯子就转多快。

玩这项目的都是小孩子和家长,别人的杯子都转得慢慢悠悠的,温馨又快乐。但渐渐,这些小孩和大人都忍不住看向场地中间那个转成陀螺的茶杯,一脸震惊——

“有本事你别停!”王潞安疯狂转着圆柱。

“来啊!谁怕谁!看老子给你转飞天!”左宽不甘示弱,动作快到脸蛋涨红。

两个傻逼。

喻繁抱胸面无表情地坐着,在心里犹豫要不要把这两人踹下去。

“再快点啊,你到底有没有在使劲儿啊王潞——呕!”左宽又有点反胃,偏头干呕了一下。

喻繁毫无防备,猛地侧身往另边一躲,整个人都撞到了旁边人身上。

杯子转得太厉害,他这一下有点晃晃悠悠的。还没反应过来,陈景深就伸手从身后把他圈住了。

陈景深抓着他的肩,手臂贴着他的脖子,把他牢牢地固定在了座位上。

王潞安立刻停下来了:“我草,输了就吐,你玩不起吧?不玩了不玩了!”

左宽:“我他妈没吐!”

喻繁瞬间回神,刚想挣脱,陈景深就先松了手。

碰碰车也是双人一车,一人抓方向盘一人踩油门。

王潞安和左宽强强联手,把场地里的小孩子都撞了一遍,最后把目光放到了他们另外两个兄弟身上。

喻繁本来没什么心思玩,被他们连撞两下以后,心里只剩下把他们车撞翻到游乐园门口这一个念头。

他猛踩油门,对陈景深道:“左转,左转——你会不会?我来!”

他身子伸过去,抢过陈景深的方向盘调头,加大马力狠狠撞在王潞安他们的车子上!

来回三次后,左宽忍不住了:“别跑了!撞他们!跟他们同归于尽!”

王潞安:“我他妈正有此意!!”

两辆最高马力的碰碰车迎面相撞,两败俱伤。喻繁笑得不行,被撞得脑子都在晃,直直砸在陈景深胸膛上,下一刻,他脑袋就被人按住了。

陈景深把他的头护在身前,按在自己身上,声音里也没忍住笑:“疼不疼。”

“……”

半小时后,喻繁离开儿童区,心脏还是他妈跳很快。

邪门。

出来时正好到约定时间,几人去夜市跟章娴静她们碰面。

夜市是这家游乐园的特色,说是夜市,其实就是游乐园专程空出了一条街道,挂满灯带和气球等装饰,两侧开满小吃摊和游戏摊,做出了一种氛围感。

不过能玩的东西少且幼稚,加上之前玩得有点累,几个男生都不太感兴趣。

倒是章娴静很喜欢这种氛围,连拍了很多张照片。

“哇,这能拍大头贴!”章娴静勾着柯婷的手,“婷宝,我们进去拍一套!”

柯婷推了一下自己笨重的眼镜,小声说:“好。”

进去之前,章娴静想到什么,回头把手里的相机递给喻繁。

喻繁皱眉:“干嘛?”

章娴静:“反正你也没事做,帮我随便拍点风景嘛。”

“我不……”

章娴静强行把相机塞进了他手里:“你这么高,帮我多拍拍摩天轮!”说完就拉着柯婷进了大头贴店。

喻繁:“……”

喻繁第一次用这种东西。他把相机拿在手里皱着眉看了半天,都没搞懂怎么用。

正要放弃,一只手伸过来,指了指上面某个按键。

“这是拍照,”陈景深说,“这是录像。”

“……哦。”喻繁边应边往旁边挪了挪,离他远了点。

他现在好像不能跟陈景深挨太近。

陈景深觑他一眼,没再说话。

逛了一会儿,王潞安和左宽就恢复了精力,两人随便下了个赌注就去玩投篮机了。

喻繁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随便拍照片。

他环视周围,想看看有什么东西可拍,扭头就看到旁边有一排五彩斑斓的娃娃机。

娃娃机随处可见,没什么好拍的。只是其中某个娃娃机里,摆着一堆狗狗玩偶。

是杜宾犬的图案,吐着舌头,头上顶着一个很土的红色爱心,里面写着白色的“love”。

天下杜宾犬可能都长一个样。

总之,这娃娃跟陈景深家里那只长得一样丑。

喻繁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批评了几句,然后举起相机,朝那边拍了一张。

照片定格。再恢复到拍摄界面时,那娃娃机面前站了一个人。

他眼睁睁看着陈景深投币,操控把手,下钩子,然后轻而易举地把那只狗狗钓了上来。

旁边站了十来分钟没钓出一个屁的女生震惊又羡慕地看着他。

陈景深弯腰拿出玩偶,捏在手里冷淡地看了一会。

估计也觉得这玩意像繁……像他家的狗。

喻繁没来由的有点想笑。

喻繁举起相机,想再拍一张。却在相机屏幕里看见陈景深转身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了他这里。

下一秒,陈景深朝他走来。

喻繁举着相机,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已经走到他身前。

夜市人来人往,灯光璀璨。耳边是各类摊主的叫卖声,不断有游客跟他擦肩而过,王潞安和左宽在他身后吵个不停。

他手里被塞进一只小狗玩偶。

“别看了。”陈景深说,“给你抓回来了。”

-

为了避免堵车,他们在游乐园关门前半小时就离开了。

这个时间没公交车,喻繁干脆也打了一辆出租。

回去路上,微信讨论组聊得热火朝天。

王潞安正在抖左宽的糗料,左宽连发七条60s语音,其中含妈量极高。

喻繁一条条地听,听到好笑的会忍不住扯一下嘴角。笑着笑着,目光就飘到了手里那只狗上。

玩偶姿势端正,表情很蠢,越看越丑。

他跟狗玩偶对视了一会,忍不住伸手戳它鼻孔,脱口喃喃:“以后你叫陈景深。”

司机猛地抬头,在后视镜里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喻繁:“……”

妈的。

我神经病?

喻繁把玩偶翻了个身,低头面无表情地继续看群聊。

喻繁刚到小区楼下就收到了陈景深的消息,是一条三分钟的视频。

夜深人静,老小区里几乎没有声音,喻繁把音量放得很小才慢悠悠点开。

三分钟的繁繁个人秀。

镜头里,陈景深拿着狗咬绳一言不发地逗了三分钟的狗,繁繁被他弄得呜呜叫。

直到最后几秒,他才淡淡问:“跟那个玩偶像不像?”

看完视频时,喻繁正好走到家门口。

他掏出钥匙开门,顺手按下说话键。

“一点点吧。你能不能少发这只东西,它真的很……”喻繁推门而入,看到里面场景时浑身一僵,说的话生生截断。

“喻凯明,你在干什么。”再开口时,他的声音比冰霜还冷。

喻繁刚才只顾着看视频,没发现他家亮着灯。

此刻,他本该紧锁的房间房门大敞。喻凯明坐在他书桌前,旁边散落了几个扭曲的回形针,还有一把刚被拆下来的挂锁。

喻凯明手里握着刚从抽屉拿出来的粉色信封,见到他也是一愣。

怎么回事?喻繁怎么会突然回来?这小混蛋平时不是只要过了十二点还没回家,就都是在网吧玩通宵么??

“怎么回来了?”喻凯明牵强一笑,“爸最近出了点事,需要钱,当初你爷爷和你妈留下来的钱还剩吧?”

“你还能收到情书呢,有我当年……”

喻繁拿起鞋柜上许久不用的鱼缸猛地朝他砸过去!

喻凯明差点没躲掉,鱼缸从他脸边擦过,重重砸在地上,“砰”地一声四分五裂——

喻繁手指一松,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

深夜的老小区突然热闹起来,破碎声、闷棍声、谩骂声不断。

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窗户接二连三被关紧,好几户人家特地起身确认自己家门有没有反锁。

喻繁抓着喻凯明头发,狠狠在他肚子上踹了一脚!喻凯明痛得叫出声,反手就扇了他一耳光,小拇指的指甲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喻繁不觉得疼似的,用力把人砸在墙上。

“那他妈是我老爹!我老婆留下来的钱!你他妈的凭什么一个人占着!我草你妈!”

喻凯明嘴里不干不净,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停过,“贱种!我他妈当初就该把你射墙上!你出生那天老子就该把你掐死!你跟你妈一样贱——”

喻繁把他按在墙上,朝他脸上用力挥了一拳,终于开了口:“我说过吧,你不准提她。”

“贱女人还不让骂了?她就是贱!怎么打都打不乖的母狗!还他妈跟别人跑了!你他妈替她出头,她跑的时候想过你吗?”

喻凯明疯了一样嗤笑,“你不恨她,反而跟你老子翻脸?你他妈明明跟我是一样的人!你应该他妈站在我这一边!你以为那个给你送情书的人真喜欢你吗?等那些人看到你现在这副德行,只会他妈的跟你妈一样跑了!”

喻繁闷不做声,又朝他脸上挥了一拳。

……

陈景深下车时已经隐隐觉得不对。

老小区静得诡异,一整栋楼只有一户人家亮着灯,其余连窗户都关得死紧。

陈景深握着手机快步上楼,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过于闷重。

喻繁家里的门虚掩着,陈景深站在门口,闻到了里面淡淡的血腥味。

他很重地呼吸了一下,伸手推门。

满地狼藉。

沙发茶几、餐桌椅子东倒西歪,电视屏幕破裂,色泽不同的玻璃碎片散落一地。整个屋子没有一处是好的。

他想找的人筋疲力尽地坐在墙角,白色t恤脏污一片,脸上和脖子全是伤,眼眶通红,手里抓着一截断了的扫把。

看见来人是他,对方又松下劲,把扫把随便扔到了旁边。

-等那些人看到你现在这副德行,只会跟你妈一样跑了。

喻繁看着他,忽然想起喻凯明刚才说的话。

两人都没开口,死寂一片。

良久,陈景深穿过地上一片狼藉,走到他面前蹲下来。

“能动么。”陈景深问。

喻繁眼睛死沉地看着他,张嘴时声音都是哑的:“你回去。”

陈景深置若罔闻地在他身上巡视了一遍:“那人在哪?”

“陈景深,”喻繁重复,“你回去。”

陈景深脸色很冷,又跟以往不同。他调节着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伸手去扶人:“能动是吧。能动先起……”

陈景深话没说完,衣领忽然被人抓过去。他鼻子被猛地撞了一下,下一刻,干涩的嘴唇贴了上来。

苦的。

喻繁不过几秒就撤了回去。

他松开陈景深的衣服,冷冰冰地笑了下,张嘴刚想说什么——

脖子忽然被人捏住,他毫无防备地重新被按回墙上。陈景深手指陷进他头发里用力一抓,轻而易举地强迫他抬头,偏过脸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