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愉妃

第66章愉妃

汪淮看着鎏金圆顶的皇帝金辇,心头浮现出一丝厌烦。

圣上銮驾走走停停,回京几日的路程,如今竟然走了大半个月,昨日愉妃听说临县有一家芝麻麻团十分美味,便要去尝尝。

如此一来,这绕路而行,又得浪费月余时间。

“汪督公,你说这芝麻麻团是怎么做出来的?

如此绵软香醇。”

愉妃坐在銮驾上,半卧在泰和帝怀中。

玉白纤指缓缓划过泰和帝下颌,隔空对着汪淮娇笑问道。

内宫妃子谁不想搭上东厂?

宫中行事,若是有东厂之人相帮,岂不事半功倍?

谢愉本只是个四品贵仪,跟着泰和帝去了北乡山一趟,便被皇帝封为了愉妃。

愉妃年纪小,长得眉清目秀,并不是多么出众的美人坯子。

但泰和帝寻常对女色也不十分上心,若不是愉妃找来匠人学了鲁班一门,也不会得到皇帝的青睐。

泰和帝遇见如此精通鲁班术的女子,欣喜异常。

二人交谈过后,只觉得上天垂怜,能让他寻得真爱知己。

近日对愉妃是娇惯非常,可说得上盛宠滔天。

汪淮半阖双目,并不理会愉妃。

这种得了二三分圣宠便不知天高地厚之人,他瞧得多了。

“爱妃无理了。”

泰和帝握紧愉妃手指,常年浸淫匠人之术让泰和帝双手异常有力,愉妃轻呼出声,随即收敛轻浮神色,柔声讨饶。

泰和帝虽不太理会朝中之事,但本身并不是个昏庸之人,汪淮乃他手中一把利刃,他怎会容一个小小妃子下汪淮的脸面。

泰和帝同汪宜春一起长大,从他七八岁的时候,就是汪宜春在身边伺候。

二人情分非比寻常,早已不是普通的主仆之情。

连带着他对汪淮也很是看重,当然,汪淮也没有让他失望过便是。

圣上銮驾行至京郊延禧寺,愉妃说想去寺中拜拜,为圣上祈福。

汪淮只得派人去寺中寻主持安排住宿。

延禧寺是京中比较出名的寺庙,此庙香火极盛,据说斋菜做得很好。

这几日愉妃哄的泰和帝高兴,言谈又是恢复了昔日宠溺模样。

“圣上请用。”

一道柔和嗓音让泰和帝从明柱素洁、气象庄严的寺庙风景中清醒过来,他望向身后女子,那女子长相秀雅,举止落落大方,容貌竟还在愉妃之上。

泰和帝眯着双眼,看了那身穿宫装的管事姑姑一眼。

还未等开口说话,便见愉妃拉起泰和帝的手,娇笑着同他讨宠:“圣上喂臣妾。”

“爱妃淘气。”

泰和帝伸出手,夹起碗中斋果,喂到愉妃口中。

愉妃捂着嘴,握起粉拳轻捶皇上,惹得皇上开怀,愉妃更是一直咯咯娇笑。

青薇看着眼前一个几近花甲之年的老人,同一个不过二八年华的俏丽少女打情骂俏,难免心生怜惜。

可她也知后宫女人生存不易,愉妃如此做派,只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她退出寺中厢房,站到门外静候,却见汪淮神色肃然地望着远方烟火缭绕的香炉。

犹豫片刻,青薇走上前去,轻声问道:“督公信佛?”

汪淮回过头见到是青薇,沉声答道:“不信。”

青薇沉默,半晌才回了句:“也是,宫中之人怎……”

话还未完,汪淮便转身离开,青薇看着汪淮背影,思绪怅然。

她同汪淮曾同在衍庆宫当值,那时候她们也不过十一二岁,谁能想如今的汪淮已成了大权在握的东厂厂公。

那时候她们一个是最低等的宫女,一个是最低等的侍人。

如今汪淮已走出那吃人的牢笼,而她却注定要在里面蹉跎一生。

去北乡山接驾的时候,天气还略有几分炎热,待汪淮回到京中,都已是初秋时节了。

“圣上……”

泰和帝正同汪宜春饮酒,汪宜春脸色红润,说话含糊,竟是有些醉了。

前些日子汪宜春在御花园中摔了一跤,可是让泰和帝吓了一跳,这陪了他一辈子的老家伙,若是就这么去了,他怕是再也找不到如此忠诚的伙伴了。

“奴才伺候不动小主子啦。”

汪宜春趴着桌子上,痛哭流涕。

泰和帝心头酸涩,对着一旁的汪淮道:“这老家伙……还小主子呢。”

随即又想起自己如今也过了艾服之年,心下感慨,颇有几分倾述**:“想当初朕出身不显,在宫中日子过得拮据,要不是这老家伙,朕早已经饿死在这金殿之下了。”

“谁能想到,朕头上那几个皇兄斗来斗去,到最后竟是死绝了。

平白让朕捡了个皇位坐坐……”

“圣上乃真龙天子,如此也是天命所归。”

汪淮扶着汪宜春,淡声对皇帝回复道。

“你也是个好孩子。”

泰和帝望着汪淮的举动,半晌又朝着身旁的秉笔太监道:“去拟旨吧,司礼监掌印的位置,就交给这孩子。”

汪淮凝眉,竟是不太想接。

望着汪淮面有难色,泰和帝失笑:“怎么,不想接?”

头一次给人升官还有这么不乐意的,可他也知道汪淮所想,司礼监掌印之位名为汪宜春所有,可实际汪宜春早就不管事了,汪淮如今虽无掌印之名,但行的是掌印之权。

若是汪宜春没了这名头,怕是就得彻底告老荣养了。

“罢了罢了,念在你一片孝心,朕就让这老家伙在宫中再多住几年吧。”

“谢圣上成全。”

汪淮躬身告退,扶着汪宜春,慢慢走出皇上寝宫。

泰和帝望着二人背影,神色清明,完全不见一丝醉意。

他沉着声对着身边的秉笔太监道:“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那太监垂头答道:“汪督公重情,于圣上是件好事。”

泰和帝点点头,低声道了句:“此子倒是可用。”

说完,他脸色一白,闷声咳了半晌,那太监急忙上前为泰和帝抚背,直到泰和帝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才算是舒了这口气。

轻车熟路的为泰和帝处理好染血的巾帕,那太监端来一碗黑色药汁,泰和帝仰头灌下,随后道:“宣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