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晴一听见“钱”这个字浑身一激灵，眉毛一扬：“什么？你也要借钱？”

“别急啊，姐，你听我解释。”周雨馨有些被姐姐的反应惊到了，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她看周雨晴像是要发火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话。可是，正事是要办的，不能因为别人不高兴就连说都不敢说了。所以，她就闭上眼睛，一口气不间断地说了出来。

“是这样，我有几个同学前几天在北都遇难了，他们父母前几天到我们学校闹，搞得尽人皆知。我们几个人商量着，集体凑些钱来搞个悼念活动，所以我才来找你借钱的！你可千万别生气，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周雨馨说完一个大喘气，慢慢睁开眼观察姐姐的反应。她本以为姐姐的表情会比对周雨彦时的表情更差，但出乎意料的是，周雨晴脸上非常平静，一点表情都没有，嘴角甚至还微微抬着。

“雨馨啊，你知道不知道，咱们家已经非常困难了？”

“我知道，但不是没辙嘛。他们父母非说是我害死了他们，你说这上哪说理去？我如果再不表示一下，以后连学都没法上了！”

“行行行，姐也不说你了。要多少钱啊？”

“一，一块大洋？”周雨馨越说越没底气，到最后都开始怀疑自己说的不对了。她都准备好在姐姐发火的时候逃跑了，眼睛时刻盯着周雨晴的反应。而周雨晴却没说什么，站起来用手指着自己的妹妹点了几下，随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周雨晴回房之后顺手把门闩上，接着便把自己扔到了床上。她望着屋顶，不由自主地苦笑起来。命运似乎总是愿意跟她开玩笑，好像麻烦对她情有独钟似的。在以前，她还有赵阔海可以依靠，可以倾诉，可惜他现在远在几百里外。此刻，周雨晴终于知道什么叫无助，什么叫绝望。有时她真的想一走了之，和这个家一刀两断。

可她做不到。

责任心驱使着她，逼迫着她，甚至是威胁着她。父亲常常说周雨馨的长相和母亲最像，而母亲的性格却和自己的没有半点差别。她在等待解脱的那天，等自己的青梅竹马带自己脱离苦海。然而，眼前的麻烦必须解决，这三块大洋是不能不给的。尽管她可以严词拒绝自己的家人，却无法拒绝家人的债主。周雨晴甚至想，只要有人能给她三块大洋，她就可以为他做任何事，任何！但这种想法只存在了短短的一瞬间，毕竟对不起赵阔海的事她还是做不出来的。周雨晴手抓着头发，样子和之前李光明求她时一模一样。两种选择在脑中激烈地碰撞，她感觉自己快要被撕成两半了！突然······

她解脱了。

周雨晴从床上下来，慢慢地走到书桌前，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契约铺在上面。然后拿过旁边的毛笔，一笔一划地将自己的名字写下。

第二天一大早，周雨晴拿着契约去镇守使府拜访连合安，向他表示自己愿意马上执行自己的工作。连合安倒是喜出望外，昨天看到李光明垂头丧气地回来时，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没想到，事情竟然峰回路转，她终究还是来了。连合安像招待上宾一样，和周雨晴仔细谈了一下契约里的具体条款，而且对于她想要预支工钱的要求也欣然答应，直接给了她八块大洋。周雨晴看到救命钱笑得合不拢嘴，握着连合安的手不停道谢。而连合安却摆摆手，脸上表现得对这些钱毫不在乎，随后便说下午她就可以带着琵琶去连公馆。两人各取所需，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连合安在送走周雨晴后，便马不停蹄地回到了连公馆。当然，他没有向家里任何人提起这个事，因为他享受那种让别人目瞪口呆的感觉。以前打仗的时候，他也喜欢玩突然袭击，对方还没明白过来战斗早已经结束。显然，连合安把这件事也当成了一场战斗，他认为只要等到周雨晴一进门，家里人肯定会有反应。只是对于反应的大小以及有何种反应，他却并没细想。同样，周雨晴回到家便把钱分给父亲大哥和妹妹，之后便回屋拿出琵琶调试起来。不管任何人来问，都是一句“我只是无聊，随便弹弹而已。”

中午用过餐后，林月淑在客厅的沙发上半躺着休息。连合平则在后面的花园里打拳，还吸引了好几个年轻小丫鬟在旁边看。吴婉月在二楼的卧室里自己看书，整个房子里安静地出奇。

“母亲，您要不要回房去休息？”连合安探着身问道。

“嗯，合安，是不是我占了你的地方？”

“没有，我是怕您在这休息不好。”

“我不怎么累，只是稍微有点倦罢了。”林月淑慢慢坐起来，旁边的连合安马上过去搀扶，她坐起来后稍微摆摆手，连合安便退到旁边去了。

“这段时间老出去打麻将，钱赢了不少，但搞得我这精神头都不好了。”

后院的连合平此时打完拳，从后门走到客厅，正好听见母亲的话，接道：“精神不好就别出去玩了，好好在家待着不行吗？哪像我啊，一年里难得几天休息。”

“在家待着有什么意思？我还羡慕你们哥俩到处转呢！”

“可别羡慕我们！娘，我们去的地方都不是什么安全地方。”连合平坐在林月淑旁边，拿过一杯水递给了她。林月淑则把手放在儿子的大腿上，轻轻拍着，一脸的宠溺：“那可一定要注意安全，不用事事都往上冲，交给下面人去办。”

“行，娘，我明白。”

旁边的连合安看着这对母子彼此之间那么关心，脑子里不由得想起自己的亲生母亲来。由于刚刚出生便失去母亲，他只能通过照片知道母亲的长相，从父亲那里了解母亲的过往，然后就开始想象她如果在世会怎么照顾自己。尤其是在被连合平欺负，而母亲偏袒他时，就更会这样了。长大之后，连合安发愤图强，在战场上屡建奇功，将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不仅是为了让父亲放心，也是为了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当然，对于母亲的死因，他所了解到的版本是被贴身丫鬟给毒死了。真正的凶手，恐怕整个连家都不知道，除了林月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