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一·现代篇
手上这三具尸体要运回A市, 肯定需要警方帮助, 叶警官跟同僚打了声招呼, 混蛋地把锅甩出去, 就等着人来接。
这相当于是命案, 但因为其中牵涉的事情诡谲, 所以在沟通和转交流程上出现了一点意外。最后是派了一辆警车过来, 先将几人按照师兄的指示,送到指定地点去。看看事情发展,再决定怎么立案。
他们从B省C市回A市, 虽然有警车开道,还是比不上梁明王婷婷等本地人。这两人可奔着救命呢,几乎在师兄挂掉电话的同时, 就连夜奔去了指定地点。到地方的时候天刚刚翻出鱼肚白, 还有些发冷。
因为赵开旗父亲的坟地是建在一座无名山上,师兄给的地址范围很广泛, 几人根本找不到具体地点。梁明打了两通电话对面无人接听, 也怕惹恼了高人, 就站在进村的路口上等。
除去梁明、王婷婷两夫妻, 他的儿子儿媳也跟过来了。几人蹲路边等了好几个小时, 等出了一肚子脾气, 也没看见一个人影。梁明刚骂了一句“王八羔子”,就见两辆警车在他们面前减速,然后停下。
前面那辆警车的后车窗摇下。梁明瞬间噤声, 担心自己的脏话被听见了, 凑上前去打招呼。
叶警官单手搭在车窗上,一点也没有对成功实业企业家的尊重,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说道:“违章停车,扣分!罚款!”
梁明愣了一下,换了个角度,想看看里面还坐着什么人,却被叶警官抬手挡住了。
梁明问:“九天大师呢?”
他之前经人介绍,见过九天一次。可惜九天不是想找就能找的,一直没机会在见他第二次。这次走投无路了,电话能打通,他也很意外。
叶警官答非所问,只是道:“跟上。”
说着示意前面的人直接走。
梁明闻言,回头示意家属上车,然后紧紧跟在警车的后面。
赵开旗坐在副驾驶座上给他们指路。
那座无名山近两年来被一些投资人征用作国家扶持项目,说是开发荒山,种植山茶,其实只是一个用来审批资金的空头而已,整座山粗糙地修了条路,但真正种上山茶株的地方只有那么几块。敷衍应付了考察人员之后,就没再管了。
路修得很陡峭,有些地方还是将近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弯。他们的车底盘又低,怕中途上不去,就停在了下面。
赵开旗和方媛,怀里抱着婴儿,跟叶警官一起从前面那辆车下来。君横师兄妹坐在后头。
梁景率先推开车门,正好跟急急赶上来的梁明撞上。
梁明指着他惊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梁景没有回答。二弟:“大哥?”
梁明已经指着他的鼻头骂道:“你做了什么?这件事情是不是跟你有关?梁景啊梁景,就是为了一块地你简直丧尽天良!”
梁景一脸肝色。脾气太好,才没学他骂人。
君横偏过头问:“小梁哥?打他不?”
师兄将她拽回来:“不要胡闹。”
王婷婷在看见方媛跟赵开旗的瞬间,眼前嗡得一黑,身形几乎软倒。后面的二弟妹眼疾手快,好歹虚扶了一下,问道:“你没事吧王阿姨?是不是不舒服啊?”
王婷婷推开她:“不。”
赵开旗顺着动静看过去,紧了紧自己的手臂,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看王婷婷的眼神恨不得要将她撕碎。王婷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畏惧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在原地喊着。
师兄说:“走。”
方媛之前腿受过伤,她不知道要爬多久,估计自己这罪要受不少,小声问:“我能不去吗?”
师兄冷声道:“那到时候再有麻烦也别来找我。”
方媛欲言又止,还是跟上了赵开旗的脚步。几位人民警察见状叹了口气,这也太不怜香惜玉了。上前帮着扶了一把。
“大师,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人?”梁明有股强烈的不详预感,“为什么警察也在?这男人跟这女人是谁?”
君横说:“上去就知道了。”
梁景:“师兄,我去准备点做法事的东西。”
师兄点头说:“这个你熟。你来。我在山顶等你。”
叶警官问:“东西多吗?需要帮手吗?”
“不用。”梁景说完转头,到村里买点香烛之类的东西。
梁明听大儿子喊师兄的时候就知道不妙,脑海中千回百转,杜撰了无数种梁景诬陷并抹黑他的场景,心里急切,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贴在师兄身后,斟酌着想要开口。
普通的道士,也是爱钱的,他多的是钱,所以可以端着。但是像九天这种水平的人,早就已经不缺钱,更不缺人脉了。莫说本市,行内人提起他的名字都要抖一抖,梁明求到他面前,是脾气也不敢有,只能憋着。
油盐不进的,他怀疑九天是个老妖精,指不定都多少岁了。
师兄单手提起赵开旗的衣领,往前一拽。赵开旗脚下没站稳,人已经往前动了。没想到这人看起来削瘦,力气却这么大。
师兄指了指方媛怀里的那个,说道:“跟上。”
叶警官:“什么?”
师兄二话不说,带着赵开旗朝山上疾走。赵开旗那两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轻得跟棉花一样,半拽半飘地就朝着山顶靠近。
“艹!”叶警官看着他背影远去,拔腿追赶,骂道:“九天你这货能不能别老坑我?!”
准确来说,坟地并不选在这座山,而是从这座山修出来的平路,连绵到旁边的一座山。
绕了远路,但比较好走。
这一片山,原本都是本地人传下来的风水宝地,因为地理位置偏,监管没那么严格,严格来说,并不被允许作为坟地。
赵开旗父亲所葬之地,还真叫君横说中了,是个风水化龙之地,可谓万里无一。是近几年来因为山势地形变化新出现的。背靠群山,正面良田,活水环绕,视野开阔,整体山形,就是吸材纳宝的绝佳之地。
单单靠近,已经能感受到山风流动。那风并不是指科学意义上的空气流动。周遭隐隐的白色气运,都在朝着某处穴眼而去。
后面的路不需要赵开旗带,师兄也能找出来。
王婷婷还穿着高跟鞋,这一路走得可谓痛苦。扭扭曲曲,走到半路,已经是腿都伸不直了。
等他们一行人也到达山顶,师兄跟赵开旗已经重开墓穴了。就连之前离开采办的梁景也在,墓碑前还摆着一张红木方桌,上面摆置糯米香炉等物。
天知道他是怎么搬上来的!见鬼,明明一路上没看见他!
梁明只是远远看一眼,心里已经擂擂打鼓。看这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他儿子竟然是个不显山漏水高人吗?!
妈的!
几人正待走近,站在墓穴后面的师兄看见他们,抬手示意他们先退开,在后面等着。
赵开旗瘫软在地上,说道:“我想起来了,就……就是这里,难怪我做梦,我梦到过这个场景。我梦见我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里面点着一根蜡烛,后来蜡烛灭了,周围一片漆黑。”
“在下葬之前,会先在墓穴里点一根蜡烛,将里面的空气烧干净,同时意喻着将里面的污秽东西都驱赶出去。真正放棺材的时候,不能在里面留下自己的脚印。”师兄问,“第一个发现你父亲离世的人是谁?”
赵开旗抬头说:“我大哥。”
师兄:“你大哥说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就……”赵开旗低声道,“睡着睡着死了。”
师兄说:“不,你父亲不是放在棺材中入墓的。应该是算好时辰后,到山上来,自己将墓穴封了,然后饿死在这个地方。过段时间,有人重新将墓穴打开,处理的后事。”
赵开旗嘴唇蠕动:“……什么吗?”
几人看赵开旗一副完全不知道的样子,也是无奈叹了口气。
梁景将东西都摆好了,又抽出自己的剑,说道:“可以了。”
师兄只是一个没看住,就发现君横拿着他的宝贝武器在那里拨土玩。他冷笑着一手摸上她头顶,君横顿时感觉头顶发寒,小心将剑擦干净,嘿嘿笑道:“宝贝啊宝贝儿。宝贝儿你真棒。”
师兄朝那边的人招手:“过来。”
方媛等人老的老伤的伤胖的胖,正坐在地上休息,看见指示,从地上爬起,又听话地走到他们跟前。
师兄指了王婷婷跟方媛:“你们三个,在这里跪下。”
“跪……跪下?跪谁?”梁明不明所以道,“这是谁的坟,我不认识啊!”
师兄:“没叫你。”
“我?”梁明看了眼他们三人,“你们是什么关系?啊……你们是一起沾上脏东西了?所以我没事?”
没人理会他,但梁明自己已经高兴了。
梁景插上三炷香,摆在坟地旁边,借了师兄的祛邪剑震场,刺入土中,准备开坛。
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丢到一旁,袖子仔细挽上去,露出精瘦的手臂,同时缓缓说道:“此处风水宝地,你们既然原先就是看中了这个地方,就把你们葬在这里。如此,恩怨到头,不可再作祟为害。”
梁明似乎听见了几声凄厉的童音哀嚎,可那声音太奇怪了,他只觉得是自己幻听。
“你在……在跟谁说话?”梁明笑了一下,脸上褶皱堆在一起:“小景,爸爸知道你孝顺啊,之前的事情你……”
梁景没心情听他说完,指着一处示意道:“王婷婷,跪这里。”
梁明神情不大好了。
他跟着对方手指看过去,是他们先前抱在怀里的东西,正摆放在墓碑前面。这时候终于看见了,竟然是三个胎儿。他顿时一大。孩子面色很奇怪,辨不清是真是假,脱口而出:“这什么鬼东西!怎么那么丑?”
王婷婷没控制住,直接一声尖叫:“啊——!”
就在他二人话音刚落,地上那三个胎儿身上升起一缕黑气,火速窜向他们。梁景横剑斩过去。梁明见他动手,自己惶恐多退了一步,带偏那股黑气的行动方向,导致原本应该截断的黑气,被漏了一部分。
那道黑气就从他口鼻间钻了进去。
梁景:“……”
君横:“……”
真是……时也命也。
“怎么……怎么办?”梁明脸色惨白,一手堵住一个鼻孔,用力想将那东西喷出来,结果只是枉然。嚎道:“怎么办啊!小景!大师!那是什么东西?快烧了它!快救我!”
师兄转过脸,不想说话。
君横:“有句话叫积点口德,望你知。”
“什、什么意思?”梁明摸着自己的脸问,“我这是怎么回事?”
君横说:“怎么办……你也只能看着办了。”
梁明自己跟王婷婷在一起,时间久了,难免会受其影响。这下加了个催化剂,估计短时间内都会很倒霉。轻则破财,重则破产。也许这两样对他来说,都是要命。如果生平做过什么亏心事,由此吸引到孤魂冤鬼,就更不妙了。阴气重的东西吸过了,缠绵病榻是免不掉了。
赵开旗跟方媛是见识过那神胎本事的,当下跪在地上,以头磕地,恭恭敬敬地认错。王婷婷喊了她三四次了,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梁景就烦了,加重语气道:“快过来!时辰要过了!”
“我不!”王婷婷,“你怎么把他们弄出来的?你是想害死我吗?”
她扑过去试图抓住梁景,结果对方轻飘飘一退,躲过去了:“梁景,梁景我求你了,你快杀了他们,把他们弄走!他们晚上要缠着我,可他们本来就不该出生啊!”
“王婷婷!王婷婷你——你这贱人!”赵开旗终于忍不住,红着眼将她扑倒在地,勃然大怒道:“你这贱人!我对你不好吗?我一大男人不要脸的跟你在一起,给你做牛做马,你却亲手埋了我的儿子,害我全家枉死!我大哥,我姐姐,还有我的外甥侄女,全都死了!王婷婷全是拜你所赐!你怎么敢掐死他们?那是你自己生出来的亲儿子吗?”
王婷婷两臂被赵开旗抓得生疼,朝后缩去,想要逃开他的桎梏:“不是!那是鬼!那是鬼啊开旗!你没看见他们的样子吗?”
赵开旗:“你看着他们生出来的!”
王婷婷:“所以我才知道!”
君横斜眼去看梁明的反应。
对方一脸问号,显然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一偏头,对上一双同样兴致勃勃看好戏的眼睛。
叶警官心照不宣地微笑。
梁明不是所望,终于明白过来。
“你你你儿子?她生的?”梁明抓起王婷婷一只手臂,“你这娼妇你说是不是真的?”
二弟跟弟媳靠在一起,被眼前这转着震得回不过神来。虽然私下是这么恶毒地编排猜测过,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真的发生。王婷婷是有多大的胆子?她以为梁明会放过她吗?
梁明愿不愿意放过她还不知道,反正地上那三个神胎是已经暴起了。
原本他们受王婷婷十月怀胎的恩情,不能弑母。可最终又被她亲手掐死,生生断了机缘。对方因为受先辈供奉的小神庇佑,让他们无从下手,加上自己被这几名道人约束,能葬进这风水宝地也算补偿,想给她个教训便就此作罢。可任谁在经历被母亲杀害之后,依旧还是这幅的嫌恶和恐惧的脸面,都无法咽下这口气。
那被生生扼死的怨气再次冒头,直接朝着王婷婷卷去。
对方尖声惊叫,推开梁明就要跑。这一片山区可没有好好开发过,地上都是不平整的泥地或石块,她这仓促一跑就摔了,好巧不巧,往前扑的时候,脑袋磕在一颗尖利的石头上,立马血流如注,没了意识。
事情发生的太快,众人想阻止都来不及。不管人怎么样,身为国家公仆,都不能见死不救。叶警官大步过去将她抱起,查看她的伤势。
血和泥沙糊了她半脸,那伤口深得狰狞,血怎么止也止不住,单摔还真不容易摔出这样的伤势。叶警官跟后面的几位警察知道其中有猫腻,掏出一瓶水给她清晰伤口,同时撕下布条给她小心包扎。
这边忙着呢,梁明那边也在鬼哭狼嚎。他被王婷婷一撞,也摔在地上,撞伤了屁股,现在尾椎刺心的疼痛。
二弟和二弟妹在旁边扶着他,这伤的地方不方便动手,只能嘴上一句句空问着:“没事吧爸爸?”
师兄皱了下眉。那黑气很快收了回去,像什么都没发生。
师兄目光一沉,对着赵开旗示意:“送他进去。”
目睹方才一幕,赵开旗现在有些害怕。
师兄:“没事,小心一点,别在里面留下脚印,不会有问题的。”
赵开旗点点头。
他是最不能逃避的一个。
过去将那三个孩子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穴里,又跪在外面不住磕头,嘴里念念有词。
师兄在石门上贴了张符纸,那巨大的石块就被他抓在手里,就像他刚才用蛮力直接打开封好的墓口一样,又将洞口堵了回去。
紧跟着他掏出几张符,飘给君横,两人在各个方位上摆好阵。
梁景举剑,将桌上糯米推翻在地,口中念咒,咬破手指,在剑身上书下一道血符。
“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数道符箓同时发光,黄符上蔓延出红色的云字,像锁链一样紧紧锁住整个墓穴。
众人只感觉脚下一震,墓穴里面立即传来暴戾的怒吼声。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撞击,又被无力挡住。整座山林充斥着令人发麻的叫声,靠得近的几个,捂住耳朵也挡不住,一阵头晕目眩,鼻血直接流了出来。
二弟扶着梁明往远处躲避。
师兄冷声道:“纵然你有原由在先,但谋害七条人命,其中更有无辜之辈,已是罪无可恕。更在我面前行凶,残暴至此,还妄想成神?”
更加凄厉的哭叫声。
师兄拍去一张金符,怒喝道:“住嘴!”
里面被一吓,声音小了下去,进而转低,呜呜倾诉。
师兄点燃指间夹着的黄符,请阴差过来拘魂。
两名阴差上来对着坟墓看一会儿,又作揖告辞,到下面请帮手去了。
师兄从地上拔起自己的剑,高人状道:“剩下吧,你们自己解决吧。做笔录,送医院,该怎么查怎么查,我就不插手了。”
叶警官叫苦道:“剩下的……不全都是烂摊子吗?”
师兄不做理会。意思明确,关他屁事?
君横拍了拍地上的赵开旗:“把你爸这坟啊,重新修一修,挪一挪。往左挪个三寸也可以,别对这么正,不一定是好事。”
赵开旗已经难以回答。
君横叹道:“这都是什么事,冤孽啊。”
梁景接着说:“这里东西也麻烦你们搬下去了。怪累的。”
叶警官:“……”睁眼说什么瞎话?!
三位道士办完事,挥挥手,就准备离开。梁明现在吓得肾虚,哪能让梁景走?又放不下面子,转身掐了二儿子一把。
二弟妹赔笑着问道:“小、小景,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不了。”梁景说,“我已经修道,跟梁家也没什么渊源,应该继续跟你们保持距离。你们日子可能不好过,今后好自为之吧。”
梁明脸部肌肉抽搐,这把年纪了,还受到这样的惊吓,看着有点面瘫的趋势。
他心里发慌。这是在恐吓他吗?可他毕竟是他儿子啊!这事就算完了吗?之前他吸进去的黑气应该怎么办?
那边君横搭上梁景的背,边走边说道:“对了小梁哥,你说的那块地,要不要我帮帮你?”
梁景淡淡道:“不用了。我认识人。”
师兄说:“要回来吧,反正他们也留不住。留给他们是便宜外人。”
梁明一家人脸色都白了。
君横从业这么多年,见过那么多灵异古怪的事情,不说善恶到头终有报,但夜路走多了,总是会遇到鬼的。
她回过头,对着二弟几人语重心长道:“做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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