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墙角摆放的神兽八角香炉正冒着袅袅的青烟，徐徐盘旋而上，像是缩小的盘龙，威严挺立。

老夫人一身藏青色锦衣，斜靠在软榻上，赵氏垂首站在软榻前，一副温婉垂听的模样。

“母亲。”

老夫人抬头，淡淡看了赵氏一眼，并没有让人给赵氏赐坐：“别院的那一出，是你安排的？”虽是疑问的话，可语气却已十分肯定。

“是。”赵氏清楚，老夫人既然这么问，那就证明有了十足的把握，与其隐瞒不如坦白。

“算算时间，你进秦家也有十三年了吧。”

赵氏不知道老夫人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不过还是如实回答：“儿媳十七岁嫁给夫君，如今确实有十三年了。”

“这些年，你一向沉稳，怎么反倒是这个时候糊涂了呢？”老夫人的声音一沉，看着赵氏的眼睛深邃了几分。

赵氏心中一咯噔，垂头不言。

“你说你刚才怎就那么糊涂？明知道老三惦记着她们母女，对她们母女心存愧疚，这些年，要不是我阻止，早就去将他们接回来了，你还和老三对着干，你是想和自己的夫君闹僵是不是？”

赵氏的眼睫一颤。

“阿婉，你是我外甥女，我自然希望你和老三和和睦睦，这样我少操些心。那丫头也不过就是老三在外面生的女儿而已，如今那女的已经不再了，她就算进了秦府，对你也没啥威胁。你当拿出嫡母的架势，莫要让人说赵家出来的女儿不过是一个眼里容不得夫君女儿的妒妇！”

“姑母，您说的阿婉都明白，只是，我这心里就是过不去。这些年，我尽心尽力地照顾老爷，老爷为何就看不到我的好，偏偏只记得外面的狐狸精？”赵氏目露凶狠地说。

“阿婉！”老夫人呵斥一声：“这话你只能在我面前说，可千万不要让老三听见了。”

赵氏撇撇嘴，别过了头。

老夫人叹息一声：“阿婉，你对老三的心思，我都明白，老三不是一个硬心肠的，会看到你的好。如今，那女的已经离世了，就算老三心中还惦记着，可一个死了的人如何能跟活着的人争？只要你用心，老三一定会疼爱你的。”

“姑母。”听到老夫人这么说，赵氏脸红了，可想到秦歌，赵氏就觉得难受：“姑母，你当真要将那个野丫头留在府里？”

“嗯。”

“姑母，不知道怎的，从那个丫头出现，阿婉便觉心绪不宁，姑母还是将她送出秦府吧。”

“赵氏，我看我刚才说的话，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见赵氏依旧执迷要将秦歌送出府，老夫人双眸不满。

“姑母，我就是见了她心中膈应，您若真心疼阿婉，便将她送出去又如何？”

“赵氏！别以为我疼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任性妄为！”老夫人怒斥！

赵氏被老夫人呵斥的一愣一愣的，这些年，老夫人还没对她这么凶过。赵氏心里清楚，纵然老夫人疼她，可也是就外人而言，与自己儿子相比，老夫人的心还是向着儿子的。

即使心里有再多的不满，她也不敢再在老夫人面前骄纵，只得低头闷声不语。

老夫人看着赵氏低垂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想着这些年，自己这个外甥女嫁进秦府，老三从没给过她好脸色，觉得有些愧对哥哥，叹息一声，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你委屈，放心，我不会让你一直委屈着，那丫头我会放在身边，暂时不会让她住在三房，也算给你挣回面子。”

“谢姑母。”总算是有一件好事。

“行了，甭谢我，你和老三好好的，我也就宽心了，老三今天被你气的不轻，回去之后好好哄哄，夫妻哪有隔夜仇？”老夫人笑着说。

“是，姑母，我知道了。”

“好了，下去吧，你院子里也有不少事。”说着，老夫人挥挥手，赵氏福了一礼出了老夫人的屋子。

“夫人，老夫人果然还是疼您的。”出了屋子，珍月在赵氏耳边低语。

“向着我？”赵氏冷哼：“再她心里，我如何也比不上她的儿子！”

珍月不解：“老夫人表面上将那女子收在身边，可实际却是压制着那女子，这不是向着夫人，在帮着您吗？”

赵氏淡淡扫了珍月一眼：“那是因为老夫人觉得为了那丫头还不足以和我撕破脸！”想到老夫人之前的嘱托，赵氏吩咐珍月：“回去后，替我炖一碗鸡汤，我要给老爷送过去，还有——找人盯着那丫头。”

“是，奴婢晓得了。”

……

“姑娘，赵氏从老夫人房里出来了。”青姑走到秦歌身前说道。

“嗯，我知道了。”秦歌淡淡应了一声。

“姑娘打算接下来该怎么做？”

听到青姑这么问，秦歌抬起头，目光落在窗外。老夫人会找赵氏说什么，她大抵能猜出来，接下来赵氏有什么打算，她也能猜出，赵氏得了老夫人指点，一定会向她的父亲示好，对她表示友善，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想法子从老夫人院子里出去。

“青姑，想办法将我是父亲在衢州生的女儿这件事情传出去，而且，要将父亲和母亲在衢州已经成亲的事也宣扬出去！”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她秦歌回来了，任她赵氏如何能耐，也抵不住幽幽众口。

老夫人不想将她的身世公布于众，那么她就逼着老夫人不得不将她的身世公布于众！

“秦歌姑娘，老夫人有请。”

“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青姑是个聪明的，一点就通。

秦歌的话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了一道声音，秦歌的目光微敛。

青姑的心一惊，有些担心刚才的话被门外的人听了去：“姑娘，刚——”

秦歌制止了青姑后面的话，低声吩咐：“不用担心，这边有我，青姑，你只要将我吩咐的事情办好便可。”

秦歌说着，眼睛一转，含笑走了出去，看到了外面站着的端庄女子，是老妇人身边的大丫鬟秀菁。

“秀菁姑姑可知祖母唤我过去有什么事吗？”秦歌说着，打量着秀菁的神色，见秀菁面带浅笑，并不像是听到了她和青姑的对话，一颗心稍稍放了下来。

纵然她心意已决，可那话要是被老妇人知道了，横加阻拦，只怕不好做。

“老夫人的意思，又岂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能揣摩的？秦歌姑娘去了便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