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又何惧死

“父皇，对你来说，废储和立新储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你曾考虑过儿臣的感受？”

李承乾说着，脸色有些扭曲起来，“你身为九五至尊，任何一句话，一个动作，都得引起多少人揣摩猜测，儿臣当太子这些年，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何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您，让你知道，儿臣没有辜负你的期望。”

“可你是怎么做的？我所有的努力，在你嘴中就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这是太子该做的’，可是其他皇子呢，哪怕随便一点成绩，就能得到你的夸赞，为什么，为什么我就得不到呢？”

李承乾有些歇斯底里，李二呆呆的看着他，心里有些发凉。

他没想到，自己原本是寄予厚望的举动，会给太子造成这么大的压力。

“乾儿，朕之所以这么做，是不希望你骄傲自满…”

“父皇，儿臣知道你是为儿臣好，可是你要知道，人被打压的太久，是会疯掉的，你明白吗？”

“…”李二没有说话，脸颊微微抽搐起来。

“呵呵，这些年，李泰颇得你宠爱，其权势甚至比我这个太子有过之而无不及，父皇，无论你是出于何种目的，可这个举动又怎能让我不多想呢？”李承乾冷笑道。

“他毕竟是你亲弟弟，朕宠你和他，有错吗？”李二怒声道。

“确实没错，可是你又如何知道，魏王如今在朝中威势已经隐隐超过儿臣，如此之下，就算日后儿臣即位，那又如何能号令群臣？朝中大半重臣皆是魏王一派，谁又能清楚他日后会不会有弑君之举？”

李二顿时如遭雷劈，怔怔的看着李承乾，只觉得头晕目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之所以对李泰这么宠爱，一来是因为李泰也是他的嫡子，为长孙皇后所生，爱屋及乌之下，他对李承乾，李泰，李治三个弟兄其实都差不多宠爱。

至于这二来，则是李二想李承乾产生危机感，让他不敢怠慢。

可没想到，这么做居然会适得其反，让李承乾产生了其他想法。

“乾儿，是朕错了啊…早知如此，若是当初你我父子二人能坦诚相待，又何故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李二脸色扭曲，痛苦不已。

李承乾凄凉一笑，道：“父皇，儿臣一直觉得你有废太子之心，所以危机感日益渐重，不得已之下，只能走上这条不归路了。”

李二看着他，忽然道：“就算无法即位，一辈子当个逍遥王爷不行吗？”

“呵，父皇，你扪心自问一下，以儿臣和魏王如今争斗的情况来看，如果最后即位的是他，会容忍儿臣的存在吗？”

李二再次无语凝噎。

是啊，太子一旦被废，新君登位，第一件事恐怕就是对前太子下手。

因为一个前太子所掌控的势力太大，而且他继位的名头要更名正言顺，所以这个人不仅是地位上威胁到了新君，就连名分上，也让新君名不正言不顺，不除掉他，新君地位何以稳固？

就连李二当年也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最后他不仅射杀了李建成和李元吉，并且还送给他们一个断子绝孙套餐。

所以换个角度思考，连李二这种称得上是仁君的皇帝都这么做，那他的那些儿子们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你就举事造反，想复刻当年玄武门之变？”李二沉声道。

“儿臣只为谋求一条生路，亦如父皇当年，有何不可，只是儿臣失败了而已。”李承乾淡淡的说道。

一句话，顿时点燃了李二胸腔的怒火，他指着李承乾怒道：“朕派当世大儒教你为人处世道理，这就是你学的君臣朝纲，父子伦理？”

“儿臣错了，但是儿臣并不后悔，父皇，你自以为给了皇子们优越的生活，可你高高在上，又如何能得知儿臣等人心中的苦呢？既生不如死，又何惧死？”

李二紧紧盯着他，目光带着悲痛，凄凉，还有几分绝望，“事已至此，朕已不能饶你，等天亮之后，朕就会颁布《废太子诏书》，正式废除你的太子之位。”

听到这话，李承乾反而露出一丝释怀的笑容，艰难起身朝着李二深深一拜，道：“儿臣谢过父皇，儿臣辜负了父皇多年的培养，如今又做出如此忤逆之事，已是罪不容恕，唯有一死…”

李二老泪纵横，绝望的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他才睁开眼，脸色又恢复了冷冽，“王缪！”

“奴婢在…”王缪从甘露殿小门内缓步走出来。

“太子失德，命尚书省礼部立《废太子诏书》，革去其太子之位，贬为庶人，关押大理寺候审…”

“其余东宫属官，毋须多审，一律株三族，侯君集阵前幡然醒悟，虽有罪，但情有可原，削去其爵位，全家发配岭南…”

…

天终于亮了，昨夜长安街道上的鲜血都已经被大雪覆盖，长安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直到《废太子诏书》颁布之后，众人才惊觉昨夜发生了何等的大事。

《废太子诏书》曰：“肇有皇王，司牧黎庶，咸立上嗣，以守宗祧，固本忘其私爱，继世存乎公道…”

“皇太子承乾，地惟长嫡，位居明两…”

“而邪僻是蹈，仁义蔑闻，疏远正人，亲昵群小，善无微而不背，恶无大而不及，酒色极於沈荒，土木备於奢侈…”

“朕永鉴前载，无忘正嫡，恕其瑕衅，倍加训诱。选名德以为师保，择端士以任宫僚…”

《废太子诏书》颁布之后，整个长安顿时沸腾了。

虽然民间朝堂都在猜测陛下有废储之心，但那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因为李承乾已经当了十几年太子，不可能说废就废。

结果没想到的是，太子居然会铤而走险，跑去学他爹玩什么造反，可偏偏有这个胆子，却没这个实力，造反还没开始呢，就已经结束了，长安百姓对没能吃到这一波瓜表示很遗憾。

自古以来，谋反都是罪名榜榜首，任何人敢触碰，不需要任何理由，最轻也是诛三族。

不过，李二似乎念及儿子旧情，李承乾这位主谋活了下来，只是被贬为庶人，关押大理寺。

有人说是长孙皇后出面，哭着喊着劝了一晚上，才得保李承乾不死，但太子被废之后，长孙皇后就大病了一场，如果不是孙思邈在太医署，恐怕这位贤后当场就伤心过度而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