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六章 北巡非汉武,东幸异秦皇!
两仪殿。
在殿宇之中,传扬着爽朗轻快的大笑之声。
“贤婿之文,非泛泛之论,谈分劣优,借古喻今,一针见血,切中时弊,观点鲜明,批判直白,精不讳饰,更无含糊其词,而是明快决断!”
“论辩雄健有力,气势磅礴,开笔天地生民,家国大事,从周至我朝,上下两千年,兴亡得失,头绪万千。”
“况贤婿引经据典,统率史料,去粗取精,除伪存真,三言两语,直通实质,‘失之于制,不在于政,周事然也’,‘失之在于政,不在于制,秦事然也。’!”
“好一个秦‘有叛人而无叛吏’、汉‘有叛国而无叛郡’,南北朝‘有叛将而无叛州’。观点、史实、论据、论证,融会贯通,言简意赅,间架宏阔,辨论雄俊。”
“行文排拶出入,打成一片,无懈可击,实文章之豪雄,强词悍气,段落精爽,议论明确,实乃千古之绝作,当浮一大白!”
“这本朝第一俊彦,若非贤婿,还有谁人!”
紧攥着手中字如珠玉、词如金银的佳作,李二陛下的面庞上霞光绚烂,笑意清扬,言如激流,奔腾大江,对程处弼是赞口不绝。
“贤婿呀,快上座!李全,来不快奉上瓜果茶点!”
李二陛下此刻的心情是难以言喻的高兴,不仅仅是因为这一篇文章确确实实是一篇文采放恣、千金难求的绝世名篇。
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一篇文章明确的观点,清晰的条理,对自己真实的内心想法,有着同感的灵犀!
更重要的是,写出这篇千古文章的是程处弼!
是他所看重的程处弼!
是他打算培养成下一朝肱骨之臣的程处弼!
自提出分封以来,他还曾担心,担心程处弼看不出他的真正用意,更担心程处弼为眼前的诱惑所迷惑,而达不到他之所求,不堪大用!
待到一众文臣上书反对分封之后,见程处弼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一众上书大臣之列,他就更担心了!
他以为他得到的将是满满的失望,可事实上是,这却是天赐的大喜!
程处弼之所以迟迟没有动静,原来是在惊心准备这篇雄文,给他准备天大的惊喜!
程处弼,没有令他失望,果然是能够出将入相的少年英才!
从李二陛下脸上的喜形于色和嘴上的赞口不绝,程处弼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父亲说得确实不错,这分封之事,确实是李二陛下的帝王心术。
“多谢岳父大人!岳父大人谬赞了,小婿略有薄才,当不得岳父大人如此盛赞!”
分封之事已然过去,程处弼轻松答言,随着李二陛下坐往榻上。
他是一个正直的人,这真不是他的才华。
他只是站在柳宗元这位巨人的肩膀上,在原来的《封建论》上做一些简短的修改而已。
毕竟,柳宗元的那篇《封建论》还写了那些唐朝中期藩镇割据等显然穿帮的事情,要是不改,直接照搬,那可就闹成大笑话了。
不过,这在李二陛下看来,自然还是程处弼这位好女婿,始终如一的优良品行。
“贤婿还是一如既往的谦逊知礼!”
李二陛下一贯满意地颔首点头,恋恋不舍地将手上这重如千斤的文章放下,脸上的神色变得为难而复杂,叹息着感怀道。
“这般说来,贤婿也是反对朕分封咯?”
“岳父大人,非是小婿反对岳父大人,而是封疆建国,却是不符当今形势,郡县之制,才是大势所趋,请岳父大人明鉴!”
眼观鼻鼻观心的程处弼,哪里不清楚这是李二陛下在给自己找台阶下的前提之语,当下慷慨陈词,掷地有声。
“既然贤婿,还有无忌、玄龄、魏征等一众朝中重臣都反对分封,认为不符合当今之际,也罢......”
李二陛下手捋长须,目光浑浊,仿如若有所思,紧接着长叹不断,忽而又好似做了多么艰难的决断般,紧攥拳头,咬牙坚毅,果决而萧索地断言。
“那朕就停了这分封之诏!”
“陛下圣明!”
程处弼高声一答,心里充斥着无与伦比的轻松与舒适。
他知道当李二陛下这声断言之后,这分封之事,就是真的要结束了。
“非是朕之圣明,而是朕有贤婿这样敢于谏言、又心怀家国的良臣!”
李二陛下乐笑着将程处弼扶起,又将案头的文章拿起:
“对了,贤婿此篇文章,笔力雄厚,超凌拔擢,可谓反封建奏疏之冠,朕有心将此文章多加誊写,抄于百官研读,以示朕断决封建之心,贤婿以为如何?”
“小婿漏笔,能得岳父大人高看,自是小婿之福!”
程处弼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言笑自若地回复着李二陛下。
这哪里是李二陛下想要证明自个断决了封建之心,要断决封建之心根本不用这么麻烦,再下发一封停罢分封的诏书,在早朝的时候,当着群臣诵读就成。
李二陛下如此大肆宣扬自己的文章,这是在抬高自己在政坛以及整个大唐文学界的地位。
因为这是一篇立意明确的朝堂论文,朝堂论文,是为朝堂利益服务的!
“贤婿,如今数月有余,不知你那羽林卫组建得如何了?”李二陛下继续问道。
“回禀陛下,原左卫一部已经重新编入羽林卫中,现以同左右屯卫共同维护北衙之安危,至于另一部羽林卫人马,尚在甄选之中。”
程处弼答道:“元从禁军,返乡为多,乡路迢迢,远距京城,且元从禁军归乡已有十年,或战事生疏,或年老久弱,还需细细甄选。”
“贤婿呀,朕知你肩头担子不轻,可你要赶紧进度呀,过些时日,这羽林卫,朕可有大用呀!”
李二陛下按着程处弼的肩头,好言宽慰,忽而言笑大悦,蹦出一句程处弼非常耳熟的诗句。
“北巡非汉武,东幸异秦皇!白驹奔腾,三年匆匆,这一次,朕可等着你,随朕东幸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