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三十三年，八月底。

京城正在进行这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扫除。原因很简单，就是生擒寇首叶麻子的功臣们要回来了。

黄锦先是递上擦脸的毛巾，又小心翼翼的将洗脸水端到一边。“陛下虽然赵文华等人功劳不小，但是这迎接的规模是不是有些太大了。于礼不合啊。”

朱厚熜听了将毛巾扔到他的脸上，说道：“倭寇扰边持续了百年，甚至前朝就有他们的踪迹，可是一直都拿他们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现如今，朕派出去的人立下如此大功，难道还不值得好好表彰一下？朕就是要借此向全天下的人宣告，平寇乃是朕的心愿，只要有人可以做到，朕就要如此嘉奖。”

黄锦一边将毛巾放好，一边说道：“倭寇的确让人恼怒，尤其是里面实际多是明朝人。如此荼毒乡亲，也亏他们下的去手。只是高拱高大人拟写的圣旨会不会有些过于抬高他们了，奴才还是觉得严阁老……”

“他写的功劳全在朕的身上，这怎么可以呢？这份荣耀是前线的将士们用命换来的，朕拿走大部分岂不是要激起兵变吗？更何况，高拱写的更能表达朕的本意。只不过写的还是不够，拿过去给他，让他重新修改。把倭寇的危害和将士们的功劳算写进去。”顿了一下，“朕得功劳也要写一写，只是不要太大篇幅就好，稍微提一下。总之提醒他，下个月赵文华等人就回来了，没几天了。如果到时候写不出来，就让他到城门上临时给朕编一个出来。”

黄锦撇了撇嘴，应了一声端着盆就出去了。

朱厚熜看着眼前满桌子得饭菜，不由得喜笑颜开，“这该死的奢靡得生活，太让人不舍得放下了。哈哈。”

本来朱厚熜想将昨夜侍寝的女人叫过来一起吃，但是一个讨厌的声音又传到自己身边耳朵里。

“臣姜峰，求见！”

自从陆炳，邵延先后离京够，姜峰就暂时，全面代理了锦衣卫的一切事物。只是不知道这小子时认真负责，还是有意突显自己，总之就是每天过来请安，汇报事情。甚至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直到三天前被自己用茶杯将他轰走，这怎么猜老实了三天刘又跑来跑去了？

姜峰得到允许够走进开，一眼就看到皇上那充满敌意的眼神，立刻将见礼的花吞回了肚子里。“启禀皇上，洪信来消息了。”

本来姜峰是想等着皇上随口问一句，但是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皇上依旧不耐烦的样子。连忙又说道：“就是哪个举报自己之前所属卫所的千户有勾结倭寇之嫌，所以……”

朱厚熜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不过这才两个月多一点，他能查到什么？”

姜峰见皇上终于说话了，心里这才稳下来，前几次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对自己汇报的事完全不感兴趣。如果这次还不能引起皇上的兴趣，自己的仕途估计也就到头了。

“是这样，他回去之后对那个千户百般奉承，在帮他解决了一次大麻烦后终于取得了信任，并在这个月初得知这个千户要与盘踞在上海海域的一个打倭寇有交易。”

朱厚熜听完了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姜峰，直接把他看的心里有些发毛。“陛下，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很不对。他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事而取得了信任？如果不是什么大事，洪信应该不会这么快得到那个千户的如此信任，与倭寇勾结可是大罪，这么轻易的让一个曾经排挤出去的人知道实情，有点太儿戏了吧。”朱厚熜慢慢得吃着东西，一边说着。“重要的是，不管怎么样，洪信得到的信息有些太过突然和准确了。”

姜峰想了想，说道：“陈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那个千户没有理由用这种事来测试洪信，暴露了岂不是逼着自己走向绝路吗？”

朱厚熜冷笑道：“整件事都是洪信一人所为，与他这个千户何干？安排好了，他可是大大的有功。”

姜峰问道：“那怎么办？放任不管？”

朱厚熜放下手中的筷子，说道：“也许是朕想的太多了，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转告他，这次不管真假，让他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是真的，就帮忙做好这次交易，是假的，刚好消除对方的怀疑。”

姜峰眼睛一亮，奉承道：“皇上英明，如此一来，洪信必能取得对方的绝对信任，他日可以有更重要的信息。”

朱厚熜看他有些遗憾的表情，说道：“这些事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故意在这里等着机会奉承朕的？”看着姜峰有些慌张的神色，“好了，以后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是了。另外提醒你一下，传达命令的时候要注意不要打击了洪信做事的积极性，要委婉一些。还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再派人过去，免得引起那个千户的怀疑。”

“是。”姜峰突然问道，“陛下，这件事要不要向陆大人说一下？”

朱厚熜又拿起筷子，说道：“你就不要管了，等他到了，朕再与他说吧。你先办好自己的事。”

姜峰应了一声，说道：“皇上没有其它的吩咐，臣就先告退了。”

朱厚熜摆手让他离开，说道：“把门外的小太监叫进来。”

小太监进来后，朱厚熜吩咐道：“去把严嵩请来，让他现在过来。”

“是。”

严世蕃坐在椅子上笑道：“父亲，赵文华现在立下大功一件，可是对我们严家有莫大的好处啊。单说……”本来是件高兴的事，但是严嵩的脸色缺不太好，大大咧咧的说道，“父亲还在为皇上没有选择您拟写的圣旨而不快吗？其实您完全不用放在心上，皇上应该是怕您的威望过高所以才选择的高拱吧。”

严嵩叹口气放下筷子，说道：“为父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皇上对待这件事的态度。这次皇上准备亲自迎接，甚至是出城迎接，足以说明皇上对倭寇的重视。如此一来，江南的商户们可就不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