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吕长欢坐上指挥使的位置，成日忙的晕头转向。

北府司并非自己想象中那般，只有京城区区这几百号人。

要管理的，是偌大的一个系统……

绣衣卫上至金陵，下至阡陌乡野，可以说是遍布大明天下。

其总人数多达五六万，分为南北直隶系统。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规模，暗桩密探更是数不胜数，包括潜藏北燕的，就有上千绣衣暗卫！

南直隶以金陵城的北府司为大本营，北直隶的绣衣卫，以顺天府为中心。

当然，所有绣衣卫只有一个老板，那就是北府司指挥使大人……

五大金卫和八大银卫并不只京城特有，北直隶依旧有两名金卫和五名银卫。

只不过官阶略低，至于修为，也赶不上京城的金卫。

其直属上司是坐镇顺天府的正四品指挥同知，范彧。

之前发生的大同府军火被劫案，本应该是范大人的差事。

可最后太后下旨，调了京城的梁守正亲自前往调查。

其中深意，颇耐人寻味。

照理说，大同府隶属北直隶的管辖范围。

没有调范彧手下的绣衣卫侦缉此案，而是直接从京城派了一个梁金卫。

明显是信不过他们。

从近年来的各种情报汇总分析，北直隶所辖的两州九府，其共计三万余绣衣卫，整年经办的案子不到五十余件。

相比南直隶北府司每年经办的两三百起，北方的两州九府简直是海晏河清，太平的不像话……

而且大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案，最大一件贪污案，涉案金额只有区区一千两白银！

凡此种种，怎能不让朝廷和太后起疑。

调金卫梁守正前往大同府，一则是军火被劫案。

二来，也是冷大人派他暗中调查北直隶的绣衣卫。

可惜，因为金陵之乱，此事也被搁置。

贾万山上台之后，更是将调查北直隶的事情抛之脑后，俨然一幅与己无关的态度。

而这件事情，乃是冷岳每隔几日密会吕长欢时，告知后者的大案之一！

送上马，再扶一程！这也是太后的意思。

毕竟北府司乃是大明重器，涉及的大案俱都关系到江山社稷，马虎不得。

而这件事，不过是众多大案其中一件。

吕长欢没日没夜的处理北府司繁冗公务，享受着九九六的福报。

尝尝伏案至深更半夜，在后堂和衣而卧，堪称衙门第一劳模。

北府司上上下下何时见过堂堂指挥使，天黑还不回家搂着大小老婆笙歌燕舞的大人。

不过，瞧着吕大人点灯熬油废寝忘食，俱都感佩这个年轻人的勤劳奋勉。

也难怪，新人上手就是这般，更何况是执掌北府司的指挥使！

人家贾万山做了十几年指挥同知，处理衙门大小事宜，自然得心应手。

可吕长欢不同，两个多月前，还只是个底层的绣衣铁卫。

一朝升天，需要掌握和熟悉的东西太多了……

幸好深夜无人时，知道心疼自家老公的白管家，拎着食盒来衙门陪他点灯熬油。

尖酸背疼的时候，还有一双白皙玉手捶肩按背，伺候得无比周到。

这才让吕蛮子坚持了半个多月。

最后，不仅厘清了衙门的运营体系，还在圣狐小白的帮助下，迈入水母巅峰境。

“性海”初成，滋养着丹田内的宝莲花，其莲性似有神佛照拂，天光泽润。

中脉运行的气海奔流不息，四肢百骸灵气四溢。

吕长欢用半月才破一小境，并非偷懒。

一来公务繁忙，二则若是急功近利，恐怕再引发妖毒，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距离太后规定的时间还有半月，迈入第四境界玄机初境成为小宗师，还有整整一个大境的差距。

看来，小老弟这会要失望了！

挽夜司的天香玄丹，得留着破镜之用。

期间，小仙女也时常来找他，一颠一颠地出入北府司，俨然一幅回自己家的样子。

吕蛮子哪儿功夫搭理她，命人看座斟茶后，便自顾自的低首伏案。

几次都是这般无趣，到最后，洛千芊便不再来了！

挽夜司那几位大佬，更是叫苦连天。

整日不是点外卖，就是辟谷……

有一日听洛千芊说五哥六哥回了镇魂楼，忙的晕头转向的吕大人都未能前往拜谒。

而且收到家里的消息，说是阿爹初八便到京。

照理说，吕腾川应该上月就已经入京，足足晚了十几天。

兴许是雪天路滑，延误了行程。

自从金陵降下入冬第一场雪，隔了不到几天的光景，硬是连降了数场大雪。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把个南直隶四洲十四府扮得银装素裹，白练漫天。

官道积雪厚达半米，来往的客商马队，还未见过如此恶劣的风雪天，几乎寸步难行。

吕腾川路上耽搁了十几天，也是情理之中。

这一日，正赶上吕长欢休沐，一家人早早等候在通济大街的街首，迎接近一年才归家的老爷。

吕府并没有因为家中养子升迁，而选择搬往长安街的阔屋豪苑。

依旧住在原先的老宅。

并不是吕蛮子没这个实力，亦或是品级不够。

人家堂堂内阁首辅苏阁老，才择居夫子庙附近一处四进的院子。

前任北府司指挥使冷岳，宅院更是远在西水关。

住在长安御街附近的，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朝廷勋贵，包括庆王府和卫国公府。

低调的吕蛮子，可不会留把柄给都察院那些书呆子御史。

南姝妹子披着狐裘大氅，内里一袭厚厚的大红色袄裙，趁着彤红的俊美脸蛋儿，更显得娇艳欲滴。

现如今这位漂亮的大妹子，也算是家喻户晓，但也是喜忧参半。

走在大街上，那些贼眼乱瞟的下流痞子见了她，如同躲瘟疫一般，撒丫子就跑……

谁敢惹吕金卫的妹子，弄不好就是死无全尸，挫骨扬灰。

加之吕金卫如今又变成了吕指挥使，不论富家子弟还是显贵之后，大都是谈虎色变。

令人担忧的是，以往还有些上门提亲的保山。

可自从长安街吕蛮子护妹杀人事件后，谁还敢娶这么一位活阎王的妹子！

同时，也把个刘氏急的整日埋怨养子……

吕文修昨日也特意从莫愁湖道院赶回。

此刻，扶着直搓手心的阿娘，眺望着白茫茫的同济大街，满面期待。

这些时日，小老弟超乎寻常的兴奋……

连着服用了两颗天香玄丹，不仅破镜成功，而且迈入意土上品。

神识不仅能随意施展火咒，遁地时，也再无需那道破土符。

道宗上下莫不是啧啧称奇，佩服三长老季算子的眼光。

就连大长老赫连云博也亲自过问。

碧海长生殿这么多年，还未出现过几个破镜速度如此夸张的弟子。

小老弟也是听话的很，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是服用天香玄丹所致。

不过，前面加了一句……“玄丹是太后赐予自家兄长吕长欢，又转赠给自己。”

几位长老除了感叹挽夜司神丹的逆天，对兄弟两的感情，也是赞叹不已。

更有传言说，神渊夜候打算亲自教导吕南奇。

如此殊荣，连石头脸柳重也自愧不如。

赫连彩衣倒是乐见其成，爱屋及乌，对这个小师弟也越发的关照。

亲爹在身旁，自己也不敢擅出道院。

每每枯坐在房间，玉手托腮，一个人对着镜子愁眉苦脸。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街面之上行人寥寥，偶有三五客商伙计疾步穿梭，望见这一大家子，以及身后的官爷，扭头就跑。

吕长欢如今贵为副部级干部，安保自然容不得半点马虎。

北府司指挥使不同于其它同级臣公，系着朝廷重任，身边的护卫也多了几倍。

吕大人背后不仅站着马虎龙三人，周围分列着十二名绣衣铁卫，俱都是意土上品境的高手。

当然，还有暗藏在四周的不少铁卫，拱卫指挥使大人的安全。

现今的马银卫，已然快要迈入意土巅峰。

本就天分不错的马化龙，借着三脉五轮观想图，估摸着再有月余，便可与自己的舅父姜烈一较高下。

至于马琼，资质也算不错，从刚破镜到上品境，再有半年不成问题。

科学修炼的速度，自然要比经验靠谱。

吕大人破例让他进入武库，挑了一册稀世的飞刀秘籍，算是对他的奖赏。

最差劲的肌肉男樊超，不是一般的愚钝。

人家马化龙半月的修为，抵得上他一年。

吕蛮子说十句话，他也只能记住三句，解释五轮中的心轮时，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好在他天生神力，也不知咋地，气海居然是三个人当中最充沛的那个。

而且勤奋的性子，不输马化龙！

吕长欢一身单薄的淡青色云纹直裰长衫，黑色网巾将发髻竖起，脚踏三品官靴。

武修不惧寒暑，一年四季都是单衣加身。

自从上回妖毒发作后，小白每日都会为他输入灵气。

半月多来，加之修炼时循序渐进，吕长欢体内的阴寒之气，已经被完全压制。

外人眼里其貌不扬的圣狐小姐姐，在他眼里，美艳不可方物……

此刻，白管家撑着伞站在夫人身后，时不时与承安少爷四目相对，浓意绵绵！

吕府上下足足在雪地里站了一个时辰，把个南姝妹子冻得俏脸通红。

算算时间，吕腾川早该到家了！

这时，一名绣衣铁卫行色匆匆地来至众人面前，看了吕府其他人一眼后，凑到指挥使大人近前，俯首低语了几句。

这是吕蛮子派到城北永定门的人，一有阿爹的行踪，即刻回来禀报。

同时也叮嘱他不可泄露身份，暗中保护。

南姝和文修瞧着是北府司的人，以为是衙门有事。

结果一瞧大哥，眼睛睁得斗大，一幅吃人的样子……

“他娘的，五军都督府有什么权利抓人？”

原来，吕腾川随着山海关徐总兵一同入京。

刚到永定门，便被一群盔甲鲜明的兵士拦住，说是大都督有令，请他们去问话。

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的关系，颇为复杂。

前者有统兵权，后者有调兵权，相互制约，彼此没有管辖权。

但是从品级上看，武将勋贵集团的五军都督府在兵部之上。

人家大都督是正一品，而兵部尚书杨延芝只是正二品。

这些年，两方面明争暗斗，争夺大明的兵权。

而对于武将的升迁考核，乃至生杀予夺的大权，更是争夺的焦点。

照例讲，边关大将回京述职的机构，首先是兵部，并不需要去五军都督府。

但人家却有着类似都察院的职责，可随时召武将过来审查盘问。

令得吕长欢大怒的原因，并不是被他们找去问话。

而是自己的阿爹和徐大人被缴了械，连随身的亲卫也被一并没收了武器，就剩下枷锁没戴……

满京城谁不知道，山海关守备参将吕腾川的大公子，如今已贵为北府司从三品指挥使。

那可是金陵城炙手可热的官场新贵，太后身边的红人……

敢带走他的老爹，别说区区一个都督，就算是凌霄阁二十四功臣的卫国公贺孟堂又怎么样？

那还只是碰了吕家小姐的下巴，就落得个发配边疆，满门沦为庶人的结局。

身边的绣衣卫瞅着吕大人怒不可遏的样子，暗思这下京城又要热闹喽……

养母刘氏听到老爷被抓，眼泪唰地染满面颊，哭哭啼啼地拽着吕长欢的衣袖，哽咽道：“承安，承安呐，得想想法子救救你阿爹呀……”

南姝妹子倒是不慌不忙，将阿娘拉开后嗔怒言道：“您老放宽心，别说什么五军都督府，就是进了皇宫，大哥都能将阿爹平安无恙的带回来！”

“别胡说！”承安少爷瞪了妹子一眼，心思这小妮子说话越来越嚣张，真以为他大哥能通天呐……

吕南奇也上前忙着宽慰阿娘，他知道的，自然比家里其他人多。

这位大哥，身后可还有挽夜司呢，那位国师是何许人也！

吕长欢安排白管家将养母刘氏送回宅院，自己带着马化龙三人，以及身后十几名绣衣卫，杀气腾腾地直奔五军都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