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之前，瞧见孙北琮，田建木肯定是爱答不理。

这也不是因为别的，只因孙北琮平素里的进货量并不算大。

况且，以他田建木‘蒋家看门犬’的身份而言，他需要对谁客气？

可今时不同往日，田建木都落得如此地步，哪里还能如原来一般托大？

此时此刻见到孙北琮过来，田建木直接就迎上了前去。

他一把抓住孙北琮的手道：“孙掌柜，您是来拿货的吧？”

“呃……”

孙北琮有些尴尬道：“不瞒田东家，我是想在你这里拿货不假。”

“但是我手下那些小厮着实不会办事儿……”

“今日一早，我叫他们带着银钱过来取货，谁知道这几个小兔崽子竟带着钱跑到了李长恭那头。”

“而且还稀里糊涂的被那李长恭忽悠着交了定钱。”

“所以今儿这货，我怕是拿不成了，还望田东家见谅。”

孙北琮满脸歉然的说道：“改日，改日我一定来东家您这里拿货。”

“别改日了，就今日吧。”

田建木干笑着说道：“你毕竟是我的老客户，今日李长恭那厮给你多少，我必然比他低。”

“而且……”

田建木压低声音朝着孙北琮道：“若是你愿意拿货，你那边损失多少定钱，我都给你用货补上，你看如何？”

他这话说的那叫一个大气。

若是换做早前，孙北琮定然是一万个受宠若惊。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那里能不知道田建木这边是怎么回事儿？

来的时候，他可就看见了，在织染坊外就有着成群结队的人讨要工钱与物料钱呢。

可虽说明知如此，孙北琮的脸上却也没有表露出丝毫其他的表情。

他依旧是故作为难的说道：“田东家，别说您这里比李长恭哪里便宜，就算是贵又能怎样？”

“咱俩，可是十几年的矫情了。”

“你我之间的关系，那不比和李长恭牢靠的多？”

听闻此言，田建木也是心生欢喜。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孙北琮却忽而补充道：“可是那边的定钱，着实不是个小数目。”

“如若都叫田东家您给补上，那真的太不是东西了。”

“所以……”

“田东家，您再等等，等过几日，我一定来你家进货。”

说完，孙北琮就要拱手告辞。

而田建木哪里肯放他离开？

过几日？

真等过几日的话，黄花菜都凉了。

要知道，当下的田家，正如那负责人所说，除了一些田产铺子等固定资产外，一分钱都没有了。

而卖掉田产铺子，倒也不是不可取。

可这些东西毕竟不是针头线脑，说卖就能卖出去的。

除非是不计代价的往外兜售，要不然别想在短时间内出手。

而田建木也不是傻子。

他宁愿这织染坊不开也不会动自己的老本。

毕竟，这些是保命的本钱，这些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

可是不能动田产铺子，问题便来了。

要是今日他不将钱拿出来还给外面那些讨债的，别说是不能做生意，怕是都不能在中阳待下去了。

正所谓，商者，诚信为本。

若是连诚信二字都丧失了哪里还有人会相信他？哪里还会有人敢跟他做生意？

想到这些，田建木更是心生苦涩。

曾几何时的他那里能想得到，今时今日自己竟会落得如此地步？

但现在也不是想那些事儿的时候。

当下最重要的事儿是留住孙北琮这个为数不多的客户。

“孙掌柜。”

“今儿您既然能来我这，就说明你与我之间还是有情意在的。”

田建木咬牙狠心道：“就冲这份情义，今儿不管李长恭那边给你什么价，我一律低他三十文卖给你！”

三十文？

听见这话时，孙北琮明显愣了下。

他直看着田建木道：“田东家，您是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

“我田建木说话有不算数的时候吗？”

田建木拍着胸脯道：“今天不论你装走多少货，我一律低他三十文，怎样？”

显然，这田建木也是被逼到份上了。

要不然他怎么可能会出这般大的血？

要知道，就算是他与李长恭斗的最激烈的时候，降价也就不过十几二十文。

可今时今日面对孙北琮，他直接就狠心降了三十。

当然，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谁叫他缺钱？

谁叫他继续用钱填不上这个窟窿？

而一旁的负责人听见这两人的一问一答，那也是有些傻眼了。

当下，那负责人直拉着田建木道：“老爷，这价不能给啊。”

“要是这价给了的话，咱们可就要赔的底掉了呀……”

要知道，当下李长恭的卖价就是一百五十文。

如若再降三十，那就是一百二。

这个数，别说是以当下，就算是以之前，工本费都出不来。

更何况他们生产这批布的时候，就在顶着物料价与人工费用增长的压力？

“呃……”

听闻负责人的话，孙北琮干笑一声，道：“是啊田东家，这价你亏得太多了。”

“我还是改日再来。”

“我保证，改日不管什么价，我肯定会拿货。”

说完，孙北琮转身就又要走。

但还没等他走出两步，胳膊便被田建木给拉住了。

田建木直朝着那负责人呵斥道：“这有你什么事儿？你是老爷还是我是老爷？要不然这田家的家主给你来做？”

随之，他又换上了一副笑脸道：“孙掌柜，别听他胡说八道。”

“你我之间的情义是无价的。”

田建木指着自己的胸口说：“这钱让你赚，我也安心。”

瞧着对方的模样，孙北琮虽然面上没什么反应。

但他的心里面早已冷笑连连。

田建木啊田建木，你也有今天？

想到曾几何时，自己求着他让利时，他对自己的那副嘴脸，孙北琮甚至想要直接当着对方的面嘲笑他几句。

但最后，他并没有这样做。

他故作纠结了好一会，方才重重的沉了口气道：“既然田东家都如此说了，那我还有什么可讲的？”

“今日田东家您的存货，我都要了，您点货吧。”

孙北琮挥手道：“我这就出去叫人进来给您结账！”

听闻这话，田建木的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就如同那老菊花一般。

“好，好，好好……”

“孙掌柜果然是我们田家的好伙伴，好朋友。”

田建木直朝着孙北琮道：“我这就去让人给您点货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李长恭也遇到了些许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