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贼先擒王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广平郡王的婚礼级别是够高了,看起来也够热闹的,奈何参与的人从双方家长到新郎新娘再到与会宾客,真心高兴的没几个。东宫愁眉苦脸,高兴的人一大堆,竟不能一一细数。

看到这么多人高兴,当然也有忧愁的。这其中有思想正派的臣子,有东宫的死党,前者是为国家的前途担忧,后者是为自身与太子发愁。傅氏则是别的一种新愁——到底要怎么回应太子?

纵使军旅生涯培养出了傅含章杀伐决断的气质,遇上了这样一件事情,他还是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决断下来。如果他是一个纯臣,就不会这么为难,如果他是一个死硬太子党,也不会这么为难。可惜,他两个都不是。更为难的是这种事情完全没办法跟别人商量——与信任无关,只是秘密这个东西,一旦被传了两次,就不能再称为秘密了。

傅含章自己都在怀疑:哦,太子想让我带人抄家伙,把瞧着不顺眼的人全砍了?太子瞧宰相、诸王不顺眼,会不会只是个借口?他是不是想趁机忽悠我,让我带兵上街,一上街,想回头都晚了,就算他临时改主意要逼宫,傅家就只能跟着一条道走到黑了。

干不干呢?为了这一道选择题,傅含章镇日里长吁短叹,很难拿得定主意。

冬夜里,傅含章又扶杖立于庭中,仰头望着幽远的夜空,月亮毫不吝啬地向大地洒下清辉。长长吐出一口气,在冰冷的夜里化成白烟,傅含章权衡着利弊。

“沙沙——”脚步声响起,傅含章猛地一回头,看到傅宗铨缓步走了过来。皱一皱眉:“夜已深了,你不安置,乱晃什么?”

傅宗铨对着父亲一礼:“儿睡不着,来看看阿爹。这些日子阿爹清减了,可是有心事?儿虽不才,也愿为父分忧。”多好的冬夜啊,时间充裕,不去抱小老婆,跑出来采月光精气,说你没心事谁信啊?

傅含章在月光下注目儿子良久,方道:“我为你订一门亲事可好?”

傅宗铨恭敬地垂下头:“儿女婚姻,但凭父母作主,”顿了一顿,“可是孩儿不才,无名门淑媛乐意下嫁才令阿爹忧愁不能眠?”眼下局势已经很有些紧张的苗头了,上层社会大多风闻一些关于太子生活不检点的八卦,消息的源头已经很难查出,却是人人都在悄悄传播。傅宗铨已经出仕,稍一想也能分析出个几分来。

傅含章张口想要反驳,又停住:“你长大啦!”一跺脚,“随我进来说话。”

傅宗铨抢上一步,扶着傅含章,父子二人默默地往傅含章书房里去。书房里燃着几个大火盆,把屋子烘得很暖,冷身子进了热屋子,两人都哆嗦了一下,傅宗铨服侍父亲去了披着的外衣,自已经也除了外衫。傅含章对小厮一摆手,小厮放下正在剪烛芯的剪刀,垂手退了出去。

傅含章在榻上坐定,一指对面的位子:“坐吧,这个家最后总要交给你,有些事情你也该知道知道了。”

傅宗铨拱手谢座,轻轻坐了,静听父亲诉说。傅含章叹道:“为父是遇到一件难事,福祸难料,却又不得不作决断。你姑母嫁入东宫生儿育女,已是东宫的人了。咱们家与东宫也算有了丝联系,向来算是亲密。前几日,东宫使人来寻为父。太子……”脑袋凑了过来。

傅宗铨脸色苍白,眼睛里却显出一种诡异的光芒来,双手握拳,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父亲,也把耳朵凑向父亲。傅含章轻声在儿子耳朵边说道:“东宫欲清君侧,以傅氏为前锋。”

傅宗铨被天雷劈到了,他既不傻也不算天真,已经工作了的家伙,与他爹想到了同一个问题:如果事情失控怎么办?

“看得出来,皇帝对太子已经不太信任了,否则,为父也不会被皇帝弄到京里来,远离了耀武军。东宫已然不稳,”傅含章慢慢分析着,一直没问儿子的看法,“可是圣人又是年事已高。成与不成,只看圣人寿数。如果应了,圣人及早察觉,便是灭门祸事;眼下回绝,若圣人宾天,也是一场祸事。只好先拖着,好在东宫自己也没个说法,并无计划。东宫自有嫡妃嫡子,良娣也只是个良娣……”陈氏也不是好相与的,为人作嫁这种蠢事,傅含章一点也不想干。

“我傅氏一族,五服之亲四百余口,我忝为族长,赌不起啊!”傅含章以杖顿地。

傅宗铨绷着一张俊脸,咬咬牙,问道:“姑母怎么办?”他如何听不出来他爹这是要放弃东宫了,可是一想到亲姑母还在东宫当小妾,傅宗铨的心很难平静。牺牲骨肉亲人,不,按照眼前的情形来看,闭嘴保守中立是不行的!必须得向皇帝坦白,也就是说,傅家要出卖东宫,要把傅良娣母子三人填坑里不管了。傅宗铨承受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傅含章冷声道:“我们出首,圣人那里总能出脱出来,看在这个情份上,你姑母母子三人才有一条活路。”

傅宗铨低头看了看自己修剪得整齐的指甲,轻声问傅含章:“疏不间亲,阿爹手上有证据么?空口无凭,拿什么让圣人相信?就算圣人相信了,又要拿什么说服群臣?哪怕圣人以您忠贞,这证据还是要着落在您身上,到时候又要怎么交代呢?”

“所以我说要先拖着,能得东宫一手书,帝崩,起兵。否则——”

傅宗铨低声道:“儿侍奉阿爹安置了罢。”

也许是军旅生涯养成的习惯,傅含章是个谨慎的人,与东宫往来,哪怕东宫问计,他也不落在字纸上。东宫让他制定清君侧计划,他也不肯落墨,只推说久在边关,不知京城内务。太子没军事经验,东宫谋划这样的事情倒还知道保密,不找别人(也是无人可找),不得不自己苦思冥想顶多加一个赵逸,制定一个比较完善的计划,然后把计划传达给傅含章。

傅含章接到消息,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回话:“臣便等着殿下的号令。”

一面使人联络楚氏,为儿子求娶淑妃的侄孙女,又与贤妃的哥哥沈晋接触,把女儿傅宗彦嫁入沈家。楚、沈两家同为世家,对傅家的印象其实还好,哪怕傅家在定《氏族志》的时候被池脩之阴了一把,大家也只有同情的份儿。门当户对,傅宗铨又是个英俊少年,品行瞧着还不坏,傅宗彦也是名门淑女,行止有度。楚、沈两家分别答应了请求,三家又再次成了姻亲,三下五除二就把婚事给定了下来。

与此同时,东宫也传来了太子的手书。计划很简单,郑靖业小儿子结婚,皇帝让大家都去道贺,连远在外地的齐王都以过年了想爹娘了为由提前回来了,正好,一网打尽!

傅含章心说,你个傻X,郑靖业俩狗腿子一个管京兆一个是金吾卫,他儿子娶媳妇儿,治安问题还需要怀疑吗?到时候只会比广平郡王婚事更尽心不会更摸鱼!就算我想帮你,也不想想我能调几百兵卒就顶天了!他们那……吹个哨子两处就能合出上千人来!

笑看一对儿女:“吾事济矣!”人逢喜事精神爽,傅含章吃过郑靖业的亏,也不会让郑靖业好看了。他琢磨着,等到了郑家喜事的正日子,这边儿锣鼓喧天地迎亲,那边儿他一跑宫里告状,皇帝必然要立即有所动作,遇上这种事情,戒严也是正常的,把这喜事给搅上一搅,非恶心恶心郑靖业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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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家还什么事儿都不知道呢,有了郑琬结婚险些被闹场的经验,郑靖业很有自知之明地琢磨着,好几年过去了,他的仇人估计又添了一大批,这回的安保工作一定要到位。

先贤说得好“机遇偏爱那些有准备的头脑”,同理,“只要点子硬不用知道剧情也什么困难都能踩扁”。傅含章一看这准备工作做的,当场就乐了,老子跟皇帝投诚是投对了啊!再看郑靖业,笑得红光满面的,心说,先让你开心这一小会儿,等会儿我看你暴跳如雷还得来谢我救你一命。

按照太子的计划,傅含章要先到郑家晃一晃,麻痹敌人,然后借口不舒服回家。回去就武装起来,带一帮匪徒到郑家进行屠杀。结婚的时候总是忙乱的时候,即使郑家有朝廷配发的护卫,也都是处在一种很松懈的状态下。在这个时候,即使是护卫也会分得一些酒食,吃饭喝足之后战斗力显然要下降,这是下手的大好时机。

傅含章按照计划退场了,赵逸作为东宫代表眼看着他走了出去,咽下一口酒,满嘴都是苦味儿,罢罢罢,他就陪着太子赌这一次,成与不成,生死与共,方是尽了自己的一片心意。

傅含章回家的空档,郑家还在高兴地说笑。

男女分开,郑琰作为主人家招待着同龄的小姑娘:“今天人可多了,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大家多包涵。”小姑娘们嘻嘻哈哈答应着。由于曹王家也开宴,皇室不少人是奔那边儿去的,郑琰没遇着那个把她记到骨头里的萧令媛,也没人跟她挑事儿,过得很是轻松愉快。

抽空还抓着阿庆:“你换身儿衣裳到前头去看看、池、那个,先把我房里桌子上那个匣子取了来,里面是小点心,让他先垫一垫再喝酒。”池脩之同学作为准女婿也要出席,到的还有他老师,他既要帮岳父的忙也要照顾老师,忙得一塌糊涂。

阿庆抿嘴一笑:“知道啦,七娘有话捎去没有?”

郑琰瞪她一眼:“有话也不让你们听。”

阿庆忍笑点头:“婢子这就去,什么也不听。”

不一会儿回来了,趴在郑琰耳朵边儿:“池郎君吃得可香了,让婢子说,那他改天过来听您说。”

郑琰手里的筷子叭哒一声掉到了桌子上:“我晚上回去再跟你算账。”

唐乙秀在问徐少君在京城住惯了没有,徐欣正与于薇讨论马匹的冬季饲养问题,郑琰回过神来与李莞说起过年要打新首饰:“太大的簪子的根本戴不上嘛!”杜氏还顺手给她弄了四对如意云头的簪子,以供盛妆打扮时用,她那小脑袋,现在哪能全插得下?

小姑娘八卦,已婚妇女更八卦。郑家这边儿杜氏被问及郑琇郑琦的行期,到时候自有一堆人相送,杜氏答曰:“我倒想他们在家里过完年再走,相公不让,朝廷自有制度,留不得。”

曹王府邸,宜和长公主被曹王妃问到郭氏:“她日子也快了吧?”这说的是预产期。宜和长公主又开始担心:“是呢,总盼着能一举得男,我也就放心了。”

男人那里也很八卦,宰相们心旷神怡,也是东家长西家短,哪家小男孩儿长得好啊、哪家小少年模样俊,表想歪,这是要招女婿、孙女婿、侄女婿的。郑靖业与大家八了一回卦,转眼看到了于明朗,这货现在不是那副自以为温柔贵公子的纨绔相了,低眉顺眼的,乖得很!

这个样子顺眼多了,没本事作反,就老实趴着才不会让人讨厌嘛。郑靖业关心地问了于明朗两句:“近来如何?书读得怎么样了?”于明朗也答得恭敬,全没了少年时那种不知愁的样子了:“近来一直在攻书,原来的书都背齐了。”

郑靖业点点头,寻思着过两天再把他拎过来看看,如果可以,给他弄个小官混着。心道,有个媳妇管着确实不一样了,于明朗这货就是贱骨头,不打不老实,于元济夫妇在这件事情上还是靠谱的。

于明朗的妻子王氏如今怀有身孕,被郑家特意安排到郭氏那里歇息,两人都是孕妇也有共同语言。在郭氏这里,王氏完全是个贤良女子,认真听郭氏传授经验,也安慰郭氏:“儿女缘份天注定,命里有时终须有,您是有福之人,不要想太多,总能如愿。”郭氏看着王氏也觉亲切,也劝王氏:“你如今是双身子,可越发要留意自己。”于明朗搞的那档子事儿,在大家心里是极不靠谱的。王氏道:“我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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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宴上其乐融融,大正宫里一片阴霾。

傅含章回家晃了一下,也没换衣服,直奔大正宫去找皇帝。皇帝听说他来了还有点儿吃惊:“我不是让在京的人都去喝喜酒了么?”

怀恩答道:“说是有急事儿,迟则生变,还请圣人密之。”

“唔,叫他到偏殿,悄悄的去,不要惊动人。”

傅含章一路小跑到了偏,汗都没擦就冲皇帝脚底下跪下了,双手抖抖索索地捧上太子那张手令。皇帝一使眼色,怀恩接过,递给皇帝。

皇帝一面打开一面问:“卿这是怎么了?喜酒都没喝就跑了来?”

傅含章一字不答,只管叩头。皇帝打开一看,脸色顿变:“这个畜牲!你别磕啦!起来说清楚。”

傅含章也不起来也不答话,趴那儿不动了。

皇帝火得要死!

有些人,生来就是斗士,你把他放安逸环境里,他也许就死了,但是来点儿恶劣条件,他又活蹦乱跳了。现任皇帝就是这种奇妙的生物。意识到他太子儿子想转正,皇帝那双已经昏花的老眼立马亮了,跟探照灯似的,脑袋更灵光了。

略一寻思就问傅含章:“一共有多少人?”

傅含章这回答话了:“他们没有什么兵,臣估摸着,除了臣,也就是东宫率卫了。只是今日宾客云集,臣恐有失啊!”又解释为什么这么晚才告密,“太子是圣人亲子,疏不间亲,不弄明白,臣,臣也不敢……”轻易告状啊!

皇帝虎着脸:“知道了!外面不用管他,坏不了事儿!卿且随朕护驾!”然后急令羽林包围东宫,到隔壁去缴了东宫的械,把太子一家子给控制起来,带到大正宫来,把大正宫给守卫好了,宫中一点消息也不许传出去,谁乱动,先捆起来,事后一并算账,不听话的可以先砍掉再说。又密令京兆、金吾卫管好治安,密旨给郑靖业让他维持好外面的秩序,尽量做到不惊动一人。

擒贼先擒王,皇帝深谙此道。这几个月皇帝啥也没干,就是安排东宫的后事呢,先把喜欢的孙子给摘了出去,然后是把东宫向的官员该收拾的收拾了,傅含章这样的更是早就召回了京里。

怀恩是以代皇帝再次送贺礼的名义到郑家来的,宾客们都说:“郑相公真是圣眷优渥。”怀恩颁完旨,向郑靖业使一眼色,郑靖业就知他有话要说,领人入书房,怀恩把傅含章告密的事一五一十都捅出来了,又传了皇帝的旨意。

郑靖业道:“中官上复圣人,臣当尽心竭力。”心里已经开起了庆祝会。京城的兵力郑靖业比太子熟多了,又有皇帝坐镇,根本就不用他琢磨镇压,皇帝根本已经碾压了。傅含章还TM反水了,太子根本掀不起浪花儿来。要注意的反而是后续,朝堂上的争辩、市井里的惊惶,郑靖业早有腹稿。

怀恩得了郑靖业的回答,又得了郑靖业送的红包,开开心心回宫,到了宫门前一抹脸,又成了一副忧国忧民的好太监样。

广平郡王是在曹王家被叫到宫里的,据说是因为太子妃突然病了,太子又醉着,让他回家去看看。广平郡王一到东宫门前,看着刀枪林立的样子就知道坏了。整一整衣冠,大步走了进去。

东宫里陈氏哭成了个泪人,知道有这一天是一回事,真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把持不住了。本来还是木着脸的,看到儿子进来,眼泪刷就掉了下来,哆嗦着嘴唇:“你怎么也来了呢?你怎么也来了呢?”

广平郡王低声安慰她:“儿来陪阿娘,不好么?”

太子还在怒吼:“你们这群逆贼,敢挟持皇太子!”

没人理他。

直到怀恩带着旨意过来,他还要逼问怀恩。

太子冤枉死了,下决心造反是件艰难的事情,他只是想:只要竞争对手都死了,他就安全了,他爹总是需要一个继承人的。没想过杀他爹,他爹那是轻易能干得掉的么?

怀恩道:“殿下欲使傅含章戗害手足、残害朝臣,事实俱在,有何冤枉?”

“是我害了傅含章。”

怀恩一笑:“傅将军在大正宫里,圣人正安抚他呢。多亏了他,不然今天可就要乱了。”

“傅氏负我!”

怀恩板着脸:“是殿下负了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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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一点消息不漏,郑家还在歌舞升平。

阿肖悄悄在郑琰耳边道:“那位李先生有酒了,吵着要再带一坛子酒回家。顾先生先允了他,两位先生都在偏院儿里了,顾先生让七娘过去看一看,趁早打发了了事,大喜的日子,别胡闹。”

名士们一大特点就是不爱看人脸色,更不喜欢看场合,场合越大,他们闹得越欢。

郑琰起身带人取了坛酒就去看李俊。

李俊心里不太痛快来的,但是师兄的儿子结婚,另一个师兄还力邀他出现。想想有酒喝,他还是去了。谁知道越喝越不痛快,他是瞧郑靖业不顺眼的,现在蒋进贤等人比郑靖业还讨厌,有了酒眼看要胡说,顾益纯把他给拖了出来。郑家专门给顾氏夫妇准退了一间小院作退步,顾益纯就把人拎这儿来了。

郑琰远远地就听到李俊说:“太子一向礼贤下士,有什么错处让你们这样针对他?!”

李俊居然是个保皇派!

顾益纯知道原因:太子对名士、世家总是友好的。

李俊今天看了几个帮着诸王对付太子的,火气正大:“他们家兄弟,谁又比谁好多少?”

郑琰推开门,戏言道:“先生真是忧国忧民,一派赤诚。”连李俊这样的都知道太子情况不妙,可见是真的不妙了。

李俊一抬眼一撇嘴:“这又岂是我能保得住的?你这小丫头笑得不怀好意,又打坏主意了。你爹就够坏的了,你可千万别学他!”

顾益纯道:“你酒多了又胡言乱语了起来!”

李俊面上非常不好看,正要发作,郑琰又笑吟吟地道:“是,我爹是坏人,你家太子是好人。好人怎么就给坏人欺负了呢?我还是当坏人吧。”

李俊正在打哈欠,张大的嘴巴停在那里了,顾益纯真想扔只苍蝇进去!一巴掌拍到李俊头上:“你醒醒吧!”

郑琰走过去蹲顾益纯身边儿,冲李俊道:“酒我给您带来了。”

李俊别过脸去,嘀咕一声:“人心不古。”歪歪扭扭地起身,自拎起酒坛子歪歪斜斜地走了。

顾益纯对郑琰道:“他醉了就口无遮拦,你不要放在心上。”

郑琰耸耸肩:“不招人妒是庸材,我爹被骂我骄傲。”一扭脸走了,留下顾益纯苦笑。

郑琰刚走到院门口儿,遇到了郑靖业:“阿爹遇着李先生了?”没给你脸色看吧?

郑靖业哼道:“我还没把他放在心上。”

郑琰嘟囔着:“我只怕皇太子死得太早,倒成了个好人。”皇帝可是很看好萧绰的,万一弄个太孙出来,萧绰没什么,陈氏可不好相与。

郑靖业摸了摸她的脑袋,很是爱怜地道:“我儿不必担忧,圣人已经动手了,就在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