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日月轮转归来时,井蛙仰头问苍天

晌午,当林家的少爷小姐们开始和林老爷、夫人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林家那些做牛做马的下人们也到了可轮班休息的时候。

对于下人而言,所谓的休息当然就是吃饭或睡觉,而在此时他们的休息就是吃饭。

当然下人没有和林家子弟们一起在主屋上桌吃饭的资格,他们只能去侧房附近,甚至不能到屋子里吃,只能在外面的小庭园里端着碗吃,免得弄脏了屋子或打扰了主子们的兴致。

如果到时候天下雨,只要林家老爷没有发话,下人们到时候也只能挤在屋檐下面。

不过哪怕是晴天要是太阳太大也不是很舒服,下人们还得去抢树荫,抢不到的只能被阳光烘烤。

而今天天上云彩够厚,风吹的也算清凉,下人们也就很随意的在庭园里三三两两的凑一块端碗吃饭。

“呦!这不是林才吗?”

一个高大魁梧的家仆正和其他两个家仆嘻嘻哈哈的聊天,忽瞥见满头是灰的布衣少年在往这过来,就和他打起了招呼。

这家仆面部棱角分明,本应是憨厚像,结果其脸上有一个大痣,大痣上还有根黑毛,使得这看似亲切的笑容,让人感到不怀好意。

“怎么现在才来报工吃饭?”

“我...我有事耽误了。”

少年支支吾吾说着,他看向这家仆的眼神满是惶恐。

众家仆笑道:“你又去偷懒了吧?”

“没、没有。”

布衣少年连忙摇头否认。

“我活都干完了,马棚里的马都喂了,善学堂的地也都擦干净了,还有杂物间的那些旧架子也都......”

“好好!我知道你都干完了,你可最听话了。”

那高大的家仆笑着向布衣少年走来,并伸手拍了拍他那微颤的肩膀。

“看来你还挺能干的啊?下次再多给你点活怎样?”

“我......唔!”

少年想说什么,然而那高大的家仆加大了手里的力道,让他肩膀生疼。

这高大家仆笑道:“看来你是答应了。”

“......是。”

布衣少年明白此事其实并不由己,只得点头称是,然后在这家仆松劲时,挣开束缚向摆着饭食的桌案走去。

桌案很高,少年踮起脚尖去看,发现摆着上面的饭盆已经空了,菜盆也是一点不剩,而地上的大水盆里则摆满了用过的碗筷。

他左找右找,找不到自己的饭食,而他身后则传来了几个刺耳的笑声。

“你来得太晚了,咱这班人都吃完饭了。”

少年转过头来见眼前这高大的家仆面带微笑,其他家仆们也一样嘴角扭曲,似乎他们并不稀奇少年的疑惑。

“不过别担心,你平时表现那么好,我也好心给你留了一碗饭。”

说罢他就从假山旁的石阶上左手拿着一个木碗,右手在地上一抓再向站在少年走来。

“啊...谢...”

少年伸出双手要从这家仆手中接过这一碗冷饭,然而家仆却突然把手抬高,让少年的双手接到空处,然后他笑看少年目光中的疑惑说道:

“没给你留菜,肯定不好吃,我给你加点料吧?”

说罢这高大的家仆就将右手的中的沙土撒在这木碗里,然后递给了一脸错愕的少年,并用亲切的口吻说道:

“给,吃吧!”

“木慈!你太过分了吧?哈哈哈....”

“就是!就是!瞧你把人家欺负的,脸都气白了哈!”

其他家仆们也阴阳怪气的讥笑起来。

“......啧!”

少年一声咋舌,朝这个叫木慈的家仆怀中撞去。

“诶?!”

木慈下意识的闪避,结果他的身体并未受到攻击,而是手上一轻,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里的饭碗已经不见了,而那布衣少年则捧着饭碗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庭园大门。

“哈哈!他跑了!他跑了!小废柴被气哭了!”

身后传来了更大更刺耳的讥笑声,然而少年没有理会,而是抱着饭碗一直跑,直到一个无人的僻静拐角,默默蹲下。

他用手指将早已粘成饭团的冷饭上那些沾满沙石的饭粒一个个挑出,差不多脚边满是沾满沙石的饭粒后,才用手将这稍微干净些的饭团往嘴里塞。

吃着吃着,一滴滴滚烫的热泪不自觉地从面颊滑落在那逐渐空下的碗中。

“正好,我还嫌没味呢!”

少年一边用粗糙的袖口擦了擦面颊上的泪水,一边想着那位老者曾在课堂上讲述的话语,开始在含满饭粒的口中含糊不清的念叨起来: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少年念着念着,这一碗冰冷还有砂砾和咸味的冷饭就都被他咽下了肚。

“呼,该回去了。”

如此念完,布衣少年便将这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的木碗夹在腋下,往回走去。

尽管这样一定又会见到那帮混蛋,可现在他必须把木碗还回去,不然这木碗的钱要从他的月俸扣。

“木刺!!你们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

就在少年即将回到那偏院时,一个愤怒又有些稚嫩的女声传入耳中。

“哈哈!哪里会呢!我和你哥关系可好着呢!”

正在拐角的少年立刻缩到墙边,探出小半个脑袋往那边看去,只见那个高大的家仆在对一穿着白色罗裙扎着丫鬟辫子的女孩说着什么,其他家仆则笑嘻嘻的看戏。

“哟!主角不是在这吗?别藏着了,快过来。”

躲在墙边的少年很快就被人发现了,尽管内心很是无奈,但他也只能走过去。

木慈眯着眼睛俯视着缓缓走来的少年,他一挑眉梢和蔼的笑道:“林才兄弟,你当你妹面说说,我有没有欺负你啊?”

女孩见到少年也是一惊,她面向少年有些迟疑地问道:“林哥,我听说了你好像被......”

少年看着女孩担忧的神情,双拳不由得紧握,但他终究还是说道:“没事,我和他们没发生什么。”

“诶!诶!你们聚在这里干嘛呢?都不干活吗?”

一个穿着青色大马褂,头戴高帽的胖男人,昂着脑袋,咋咋呼呼地走了过来。

“钟管事好!”

包括少年和女孩在内,所有家仆都向这个胖男人鞠躬行礼。

胖男人摇头打量了下众人,皱了皱眉头问道:“你们这是有什么事吗?”

木慈向胖男人献媚地笑道:“我们这边就是聊了聊天,没出什么事。”

“哦?”

胖男人嘴角一挑,摸着自己的八字胡将视线转向了那个俏丽的少女。

“于小雅,你不是在含香房的当班吗?怎么不伺候小姐,来这里找我的人聊天?”

“钟管事,我只是......”

女孩想要解释,然而钟管事直接打断了她。

“又来看你那废材哥哥?他在我这里又死不了,你有必要天天看他吗?”

钟管事轻蔑的看着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少年。

“而且我想林才,他也不想被说是靠女人的窝囊废吧?你这样很让他难堪啊?”

“哥...我...对不起。”

钟管事说的也确实有理,女孩面露愧色,她转向少年想要说些什么。

“小雅,你走吧...”

少年从不知所措的女孩身边走过,而此时他压着嗓子在女孩耳边说道:

“老地方见。”

“嗯。”

女孩微微点头,她转向钟管事鞠躬行礼道:

“钟管事,那就我就告辞了。”

“慢走,不送。”

看着女孩那纤瘦单薄的背影,钟管事嘴角一挑,然后转向众家仆,两只大手一拍。

“好了,都散了!都散了!干活去!”

“是!!”

于是包括布衣少年在内的仆从都去自己的岗位上忙活了。

少年在走前,用余光瞥见钟管事在木慈的肩头一拍,好像在对他耳语什么,心头顿时隐约有些不安。

“你下午得给厨房挑满这三缸的水,还有西厢房那边的地你得好好打扫打扫,林家少爷们下午会去哪儿,你可不得有一点尘埃,还有......”

“林才兄弟,这些事都拜托你了。”

到了下午,木慈将以往三倍的工作推给了少年,少年深知自己根本不能拒绝,只得咬牙接受。

然而他在从水井担水去厨房的路上,脑子里不断冒出那个画面:钟管事对木慈的耳语,以及他看向于小雅的眼神...那种包含某种肉欲的眼神,就像饥饿的豺狼盯上了羊羔。

“一定有问题,我今天得早点回去。”

少年心中感到了不妙,这次他很难得的没有完成这些其实根本不能在这个下午完成的工作。

在打扫西厢房时,他从围墙狗洞钻过,从而避开了家仆们的视线,并接着小跑着去往了花亭,也就是他和于小雅经常会面的地点。

“小雅?”

少年气喘吁吁地从长廊跑到花亭内,却未见那位女孩的身影。

此时已经是黄昏了,也就是于小雅换班的时候,按道理她应该会在这里等着自己。

然而现在这个缠满的花藤的石亭空无一人,这是非常反常的。

“这?!”

少年左右探寻女孩的踪迹,虽未寻得女孩,他却在花丛中寻得一张绣着杜鹃鸟的手帕。

“啧!”

看着这张眼熟无比手帕,少年的指甲陷入肉里。

出事了。

这手帕是小雅母亲的遗物,出门在外,她从不离身。

少年再深入探寻,在柔软的泥地里发现了一串脚印。

一些脚印小而浅,一些脚印大而深,两种脚印将这里的花卉踩得乱七八糟。

两种脚印不断延伸,而在最终则只剩下那个大而深的脚印,其去向是......

“柴房?!”

少年知道在那个方向,只有一间破旧偏僻的柴房。

深感不妙的少年,朝着那边跑去。

热汗从浑身冒出,少年心跳得很快,女孩的若有什么闪失,他这辈子都会后悔。

“救命!!快来人啊!”

果然才刚到柴房外面,少年就听到了于小雅的叫喊。

咚!咚!咚!!

少年用肩膀撞向木门,好在这木门已然老旧,少年将肩膀撞得生疼,终于将门撞开。

“林哥?!”

被绑住手脚的女孩早已花容失色,在见到少年闯入也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喊道:

“救我!”

“小雅...是你?”

少年注意到了这柴房里的另一个人,绑走于小雅的元凶,钟管事。

“呦!这不是那个废柴吗?奇怪,我应该让木慈他们把你留下的。”

转头看清来者后,本有许些慌张的钟管事笑了笑,此时他已经解开了上身的衣衫,露出那一身白花花的肥肉。

“那帮饭桶,看不住你这个废物?”

少年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一切都是你指示的吗?”

“你要是问的是,让那些饭桶修理你的事情,没错是我。”

面对愤怒的少年,钟管事依旧不慌不忙,他说道:

“不过要怪就怪你这个乖妹妹,之前我好心送礼求她赏脸,她不肯。就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自持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我奈何不了她,可我还安排不了你?你看,她这不就自投罗网了吗?”

“小姐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小丫头,你想想看?”

钟管事掐着于小雅的面颊,阴笑道:

“你是小姐的人,我是老爷的人,你只是个刚讨得小姐偏爱的丫鬟,而我是跟着老爷二十年的老仆人,你算什么啊?”

“唔...”

于小雅呜咽一声,神情痛苦。

“我就算在这里把你玩坏了,再把你杀了,也最多关个几天禁闭,而你可是命都没了。”

钟管事面露凶芒威胁着,突然又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你现在从了我,也就是我的人了,你和你哥以后在林家都有好日子过。”

然后,钟管事又将视线转向门口那个早已紧握双拳的少年。

钟管事并不是第一次对有些姿色的丫鬟下手了,他知道这些下等人究竟怕什么,也知道这些人都渴望什么,一般被他看上的丫鬟很少能在他的权威下坚持的,最终都只得咬钩妥协,被他吃干抹净,可唯有这于小雅一直软硬不吃。

要是别的丫鬟可能还没有多少难度,可是这于小雅被林家二小姐林妙依看中,选为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就不再听从钟管事的调遣了。

这个女孩他越是得不到的,越是让他心痒难耐。

所以他才想方设法的刁难林才,并主动将消息放给于小雅。

这对兄妹感情深厚,果然把于小雅引出来。

钟管事再偷偷观察这对兄妹的行踪,知道这对兄妹常在偏院的花亭碰面,就成功把握住了于小雅落单的时机,然后他就在今天下手了。

在花亭等待林才的于小雅在看到钟管事时,于小雅是很提防的,但她终究是个十三岁的少女,钟管事没费多少功夫就将她抓住,并绑起来带到了柴房。

尽管林才的突然到来让钟管事很是吃惊,但也仅此而已,他根本不怕这个也只是林家下人的少年。

“小林啊!”

真的只是强上可没有趣味,比起简单的肉欲,他更享受的是征服的快感,这只色心大起的老狐狸开始循循善诱。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快来劝劝你这个不懂事的妹妹。你要是说服了她,让我舒服了,你以后就在木慈那帮饭桶头上了,我要是老了退休了,这管事的位置我也会让给你坐。”

“哥......”

于小雅的看向少年的目光出现了迟疑,她已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兄妹两人在这林家是最底层的下人,钟管事尽管也只是林家的一条狗,可终究是那条在主子身边叫的最欢的狗,他们惹不起。

若果钟管事许诺为真,自己忍受这一时的屈辱也并非......

“你放开她!”

少年做出了选择,对于这位少年而言这其中本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他当然不可能让自己的妹妹在他面前受辱,纵使豁出性命,他也要保护好她。

无需多言,这位少年使出全身的气力挥拳向钟管事打来。

“哈哈!你也敬酒不吃吃罚酒?果然是兄妹。”

钟管事大笑了起来,他见少年挥拳打来,竟不闪不避,直接伸手一抓,将少年的拳头包在掌心。

少年的手臂和钟管事那粗壮的手臂相比,就像木柴和树干,差距太大了。

但少年在被抓住一只手后依旧试图用拳头击打他那肥大的腹部,然而却像是打在棉花里,力道尽数被吸了去。

“呃?唔啊!”

“和我斗?你也配?”

感到不疼不痒的钟管事将少年的另一只手也给制住,然后双臂一扭反拧少年的胳膊,立刻让少年惨叫起来。

他们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少年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哥!!”

于小雅痛哭道:

“你快放了他,我从...我从就是了。”

“现在才听话吗?”

钟管事笑了笑,而正在感受筋骨错位之痛的少年仍咬牙踢向了钟管事胯下,并喊道:

“小雅你不要...唔啊!”

然而在少年的攻击到达前,钟管事发出一声冷笑,他狠拧少年的手臂,让骨骼都发出噼啪的响声,然后再用力一推,少年跌跌撞撞的身形直接一头倒在了柴房的柴堆里,脑袋也被里面的木头磕出个血洞来。

于小雅悲号道:“哥!!”

“小丫头,你最好乖乖。”

钟管事活动了一下自己那宽阔的肩膀,嘴角挂着阴狠的笑容,俯视着这个娇弱的少女。

“这里早废弃了,就算你喊破喉咙,也没人会来。”

说罢,男人那庞大的身体就向地上那个绝望的女孩压去。

然而正准备享受这个青涩的果实的钟管事,并未注意到那个本该昏死过去的少年,已然...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