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 100 章
第二日早起,沈望舒便神清气爽的,简直喜上眉梢,还时不时瞟裴在野一眼,暗中偷笑。
裴在野忽的伸手,攥住她下颔:“昨天晚上玩的开心吗?手感怎么样?”
沈望舒这回长了个心眼,没被他套话,故作迷茫地道:“啊?什么手感呀?”
裴在野拧了她脸颊一把,也懒得和她计较,转而道:“我想了想,既然要给齐家个教训,那便做的彻底些,我有个内官是皇后当初举荐进来的,他差事做的可有可无,既然并非无可替代,那么撤换了没什么。”
前两年也是他宽宥太过,竟然齐家觉着自己能凌驾在他,在太子妃的头上,既然要给教训,那便给的彻底一些。
沈望舒哦了声,悄悄拨开他给自己夹来的一筷子醋菘,问道:“我听祖母说,内官虽不是什么高位,但要料理的事儿却不少,轻易不能空缺,你打算让谁来顶替他啊?”
裴在野见她老不肯好好吃菜,轻哼了声,夹了一筷子白菘到她嘴边,硬是盯着她吃完,这才悠悠道:“你那柳叔如今在洛阳任了个闲差,我记得他之前说过,想来东宫当差,不如就把他调来如何?”
沈望舒想也不想就摇头:“不好,要避嫌啊。”
裴在野这么明目张胆地给她亲友升官,让她觉着怪不自在的,她欠裴在野的已经够多了。
裴在野捏了捏她的鼻子:“内举不避亲,你想的倒挺多,我看过他的考评,也算是个能臣了,只要用心当差,日后定有出头之日。”他直接拍板:“我让吏部和詹事府敲定此事,过些日子便让他赴任。”
沈望舒嘴巴张了张,见他一副拿定主意的架势,她便也闭嘴了。
由于端午将至,睿文帝近来不管事还想要排场,裴在野便带着沈望舒来了万寿宫,和齐太后商议节宴。
正好齐太后的记名女儿永嘉公主也带着儿子来探望太后,她是先帝最小的女儿,如今也不过二十多自小便养在齐太后膝下,两人倒似亲母女一般,齐太后见女儿外孙,孙子孙媳都来了,索性命厨下备膳,大家一边吃饭一边商议。
说来也怪,裴在野打小就怪讨厌小孩的,但偏偏小孩就喜欢粘着他,永嘉公主的儿子也不例外,见着裴在野便抱着他的腿不撒手,嘟着小嘴道:“四表哥,我好久没见你了,我之前去东宫找你你都不在,你是不是故意不想理我?”
裴在野强忍住伸腿把他抖开的冲动,非常讨人嫌地笑了下:“对,我故意的。”
永嘉公主的儿子不过四五岁,可知道个什么,见裴在野这样欠打,他砸吧了几下小嘴,‘哇’一下就哭了。
这一哭真是惊天动地,差点没把裴在野的天灵盖给掀飞了。
沈望舒很是不满地瞪了眼裴在野:“殿下你胡说什么呢!”
她跟裴在野完全相反,她从小就可喜欢小孩了,她九十岁稍大一点的时候,还会帮着村里人带孩子,五个铜板她就能帮着看一天,她可乐意的不得了!
裴在野被她瞪了一记,十分不服气地冷哼了声,却还是闭上了那张讨人嫌的破嘴。
沈望舒想到她小时候裴在野抢她糖棒的事儿,她一时对着小孩同病相怜,她冲还在哭唧唧的小男孩伸出手臂:“阿铭不哭啊,表嫂陪你玩,咱们不理你表哥了。”
这孩子颇有些心眼,见太子表哥一张臭脸,表嫂倒是香香软软还一脸笑的,他犹豫了下,当即扑到沈望舒怀里了,呜呜哭道:“表哥讨厌。”
裴在野瞧的眼热,他费了多大功夫才能和小月亮亲亲抱抱,这死孩子哭几声小月亮就忙不迭把他搂怀里哄着,真是气死人了。
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谁能有你讨厌?”
“殿下!”沈望舒见他居然跟小孩吵嘴,颇是无语地唤了他一声,才摸了摸小孩的后脑,哄他:“好了好了,你表哥幼稚,你是大人了,咱们不要和他计较了好不好?”
裴在野:“...”
他扭头看了眼裴在野,咬着手指点了点头,又挺了挺胸:“表哥不懂事,我要懂事,我不和他计较。”说完也不再哭闹了,看起来倒真有个小大人样儿。
裴在野:“...”
沈望舒见他懂事又听话,嘴角险没咧到耳朵根,搂着白白胖胖的小孩子就不撒手了,恨不得把他留下养几日,她向永嘉公主道:“您可太会养孩子了,我就没见过谁家四五岁的小男孩这般懂事的。”
永嘉公主见她说的诚恳又漂亮,心下自然是欣喜,齐太后见沈望舒喜欢孩子,把裴在野烦的直皱眉,瞧的直乐。
齐太后尤其笑容满面,问沈望舒:“望舒这般喜欢孩子?”
沈望舒毫不犹豫地点头,脆生答道:“可喜欢了!”
齐太后瞥了眼太子,含笑:“既然这样,那便早些和太子要个孩子吧。”
近来朝堂没少议论太子子嗣的问题,太子妃进门这才多久,就有不少朝臣急的不行,还上书让太子纳侧妃。有了嫡子嫡女,对两人都是个保障。
沈望舒还没想过这么长久的事儿,而且他俩连生孩子的第一步——圆房都没进行呢,哪来的小孩?
永嘉公主也笑:“你和太子相貌都极出挑,你们又都是聪慧伶俐之人,生出的孩子定是一等一的聪颖懂事,到时候就不必羡慕我了。”
沈望舒本来就喜欢小孩,给齐太后和永嘉公主你一言我一语说的,不免有点心动——当然这事儿也急不得,她才刚弄明白自己的思绪,现在要小孩也太快了,俩人还没同房呢。
她想着想着不免看了眼四哥,瞧他劲瘦的身段直叹气——本来四哥就是修长的身条,再加上他最近忙的厉害,好像又瘦了点,看他这样瘦,只怕也不是好生养的。
裴在野正沉浸在对太后催生的抗拒中,完全没想到自己被小月亮鄙视了一回。
一家子边商量事边用膳,过了约莫一个时辰,裴在野带着沈望舒要告辞的时候,齐太后忽想起件事:“对了,那批宫女马上要放出去了,你抽空让怀袖和怀绿到我这儿来一趟,我给她们些赏赐。”
她当初本来是想让她们去服侍太子的,谁料太子见到太子妃之后才算开窍,到底是耽误了她们几年青春,合该厚赏才是。
沈望舒连忙应了。
他俩才出万寿宫,忽然背后传来一道清亮的童声:“表嫂!”
沈望舒下意识地转过头,就见那孩子蹬蹬蹬跑过来,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嘟噜紫藤花递给她,小手簪到她鬓间:“表嫂,这个给你。”
太可爱啦!沈望舒心肝都化了,左右摸了摸,从荷包里摸出一块酥酪糖喂给他:“这是表嫂给你的还礼。”
裴在野脸色难看,小小年纪,竟这般风流,这就开始讨好女子了?!
讨好的还是别人的老婆!
在裴在野忍不住要狂扁小朋友的时候,他终于又蹬蹬蹬跑了。
沈望舒美滋滋的,走两步就要摸一摸鬓发,生怕那嘟噜花儿掉了。
她还问裴在野:“四哥,好看不?”
裴在野忍无可忍,他忽的变了脸色,沉声道:“有胡蜂!”
沈望舒吓得差点跳起来:“哪儿呢哪儿呢?!胡蜂蜇人可疼了,快快快,撵走撵走!”
裴在野肃容道:“你别动。”
沈望舒吓得不敢再动了,他修长手指伸到她鬓发间,忽的屈指一弹,那一串紫藤就被弹飞了。
沈望舒呆了呆才反应过来,裴在野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朵明媚无比的芍药,簪到她发间,勾唇一笑,哄她:“我的更大更美。”
沈望舒没好气地道:“你多大了啊!就不能干点大人该干的事儿吗?!”
“芳龄二十。”裴在野硬把花别到她发间,还十分恬不知耻地道:“我的糖呢?”
沈望舒一边嘟嘟囔囔骂他老黄瓜刷绿漆装嫩,一边翻出一块糖来。
裴在野含着糖,终于心满意足。
他又不等她反应,忽的把她拥入自己宽厚的怀抱,一手捧着她的脸,低头亲着她,甚至亲出了啧啧水声,一块酥糖便在两人唇齿间化开了。
他蹭了蹭她的唇:“这是大人该干的了。”
......
齐太后有意为她将来铺路,便让她开始练手,这回端午便分派了不少活计给她。
沈望舒难免有点手忙脚乱的,幸好有芳姑姑提点,她又喜欢去向长辈请教,这才终于上了手——说来也怪,沈望舒平日就爱向那些老王妃长公主请教个事,人家也不觉得她烦,反而颇喜欢她来不耻下问,甭看她在宗室同辈里人缘一般,但在长辈跟前却是极说得上话。
如此忙乱了几日,沈望舒险些把怀袖怀绿的事儿给忘了,还经芳姑姑提醒,她才想起来,忙准备了丰厚的赏赐,叫来了怀袖和怀绿。
她也不太会说场面话,便说的很实在啦:“你们这些年辛苦了,现在也到了出宫的年岁,我和太后都给你们准备了银子,拿着这钱出去买个田庄铺面啥的,一辈子也衣食无忧了,不论嫁人还是不嫁人,只要勤快肯干,以后不愁没好日子过。”
这话虽不大漂亮,却很实在,怀袖听了不觉满面欢喜,正要磕头道谢,怀绿却先她一步跪下,重重叩首:“太子妃...”
她咬了咬下唇:“婢不想出宫,我们还想在东宫服侍几年。”
怀袖吓了一跳,她和怀绿家里是小官吏,日子也算过得去,拿着这笔银钱赏赐出宫,日子也能过的风风光光的,不比在东宫里伺候人强?!
她差点没跳起来,忙跟着跪下:“婢没有,婢是想出宫的!”
她边说边瞧了怀绿一眼,心下暗暗埋怨,怀绿那点小心思她是知道的,她自己想留下也就得了,干嘛把她也拖下水。
她们被齐太后指到东宫,本来就是为了做太子司寝,怀袖刚进东宫那几天,对太子倒有些想法,可惜太子那脾气,那性情...最重要的是太子对她们都不带正眼瞅的,她也飞快掐断了心思,日后有钱了,出宫找个温柔体贴的岂不快活?太子那样的...哎,还是太子妃消受吧。
眼看着好日子就在眼前,怀绿偏来搅局,她慌忙解释:“婢不是不愿意服侍您和太子殿下,只是家里人惦念着婢,婢也想家了,想早日和他们团聚!”
沈望舒倒没生气,只是被她俩弄糊涂了:“你们俩是表姐妹,居然没商量好吗?到底要不要出宫啊?”她又道:“再过几年你们年岁也大了,那时候再出宫,更适应不了,那才真是一辈子蹉跎。”
怀袖斩钉截铁地道:“感谢太子妃为我们考虑周全,我们自然是要出宫的!”
怀绿嘴巴动了动,却也没敢强拗,又默默垂下头:“但凭太子妃吩咐。”
沈望舒把赏银给她俩,想了想道:“罢了,反正你们要拜见太后,你们谁想出谁不想出,就跟太后说吧。”
两人齐声应了,由内侍引着去了万寿宫。
怀袖虽生气,看在相伴多年的份上,还是压低嗓子劝道:“太后和太子妃都宽厚,咱们家境也不差,待出了宫,什么样的好男人没有?你又何必一棵树上吊死?”
她顿了顿又道:“再说了,殿下要对你有意,早就点头了,你蹉跎这几年,难道这点都想不明白吗?”
怀绿抿了抿唇:“太子和太子妃至今无嗣,太后皇后还有朝臣都十分忧心...”
“二位殿下才成亲几个月啊!”怀袖忙打断她:“便是无嗣,跟咱们也没关系了!”
怀绿深深垂头,神色似有挣扎,似乎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出宫。
两人到万寿宫的时候,正赶上睿文帝和齐皇后一道来给齐太后请安。
这时候自然没有两人插话的份儿,内侍正要引两人去偏殿候着,怀绿终于下定了决心,忽的抬起头,绕过没反应过来的内侍婢女们,大步走到了正殿。
她直挺挺地跪下,叩头道:“太后娘娘,婢有一事相禀。”
怀袖以为她要当众提不想出宫的事儿,好能继续留在东宫,她心下一叹,这时候也只得划清界限,忙退后了几步,表明自己和怀绿不是一样的。
谁料怀绿却冒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太子妃至今不肯和太子殿下圆房,致使太子无嫡出之嗣!”
这可不是小事,更别提裴在野还是太子,他的子嗣不光是他和太子妃两口子的事儿,更关乎江山社稷。
这可是重责,太子妃安敢如此?!
这话一说,怀袖这个全然不知情的目瞪口呆,屋里三个主子的脸色或惊或诧或怒,齐齐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