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停止了继续游动。

铁鏊再一次贴近过来，虽然没有开口，却能够从它的眼神中看到明显的疑惑。

按理来说，以林渊如今在无尽海的地位而言，即便发下了大宏愿也无所谓，反正那些海妖族群不可能真个让林渊这条唯一的退路上最危险的前线厮杀，甚至它们连放林渊去战场都不愿意，所以只要林渊自己不想去，就算四海龙宫的防线彻底崩溃，林渊都可以做个旁观者，直接打道回府。

但是现在要去战场的是林渊，可是三番两次止步的也是林渊。

铁鏊是真的看不懂，这条黑蛟此刻到底在思量什么，竟然连表面上的伪装都懒得做了。

“如果…你手里握着一个堪称恐怖的兵器，一旦放出来，足以让任何敌人胆战心惊，却又无法真正控制这个兵器，甚至可以肯定，如果不出意外，在将来的某一天，这件兵器会调转枪口对准你自己的话，你会因为一个棘手的敌人而把他放出来吗？”

林渊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铁鏊：？

短暂的思索之后，铁鏊才笑了笑，回应道：“那就要看我的敌人有多棘手了，如果真能把我逼到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来应对，我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放出这样的兵器，否则，连现在都无法保证，又谈什么未来呢？”

“……”

林渊略微沉默了片刻，才眯起了双眼，呢喃道：“那就放他出来吧。”

……

与此同时。

北境书院，顺宁城总院之中。

一个眼袋极重，面色蜡黄的男人将双手背负在身后，一步一步的自书院后山走出，身上的衣裳依稀还能看出曾是件白袍，但如今已经被枝条、碎石刮成了褴褛布条，勉强还完整地地方也沾染了大片大片的泥污，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汗臭味、泥泞味、血腥味……

多种味道混合在一起，一路上的书院弟子纷纷下意识掩住了口鼻，给他避让开了一条通道。

只不过每一名书院弟子脸上都丝毫没有轻蔑、鄙夷的神色，望向那男人的时候，眼神之中甚至充斥着各种羡慕、敬畏等复杂的情绪。

因为这个男人来自浩然院。

不同于北境书院的任何一个分院。

浩然院没有设立任何导师，只是在书院的后山开辟了一方小洞府，里面放置了各种典籍等弟子自行学习，等弟子进去以后，浩然院便会启动一座大阵，将部分后山及洞府直接隔绝起来，接下来浩然院弟子一应衣食住行都靠自己解决，能活着学完那些典籍，凭着自己的本事破阵而出，便直接在将来的北境高层预定下来了一个位置，而那些不能活着走出来的，多半是喂了后山的妖兽。

是的，北境书院的后山有妖兽，而且数量极其庞大！

它们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聆听北境书院的教导，只是单纯的磨砺浩然院弟子罢了。

它们在这里能无视北境新律人妖两族不得厮杀的规矩，绝大多数浩然院弟子都是它们的口粮。

浩然院择生标准其一，便是不得有任何修为傍身，直到从浩然院毕业都不允许有修为，如果想学习修行之道，大可以去其他分院，跟同届学生公平竞争，想走捷径便要付出走捷径的代价！

小洞府里准备的食物跟饮水并不多，就算吃的再少，以普通人不能吞纳天地灵气来补充自身的能量消耗的标准来看，最多就只能吃个三天，三天以后，要么就走出安全的小洞府，直面那些妖兽将其化作食物，或者在妖兽的眼皮子底下采摘野果、露水。

在普通人看来，这是条死路……

要么三天之内修成小洞府里的所有学问，要么就冒着生命危险于山林间觅食，稍有不慎就会被妖兽当成零嘴吃掉。

事实上，这也的确是条死路，一万个浩然院弟子里能学成一个，都算是概率高了。

而今天，他们就见着了一位浩然院弟子自深山之中走出！

“这位师兄有礼了，晚生亦是报考浩然院的学子，只是心中一直忐忑不安，若师兄有所教就是再好不过了，晚生必有厚礼相赠！”

一名穿着锦袍的青年信步从人群走出，仿佛闻不到对方身上难闻的异味一般。

通常来说，报考浩然院的弟子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实在没有修行天赋的世家子弟，他们生来就拥有足以让他人仰望的家世，却不甘心止步于此，希望更进一步，成为北境的权力阶层，而不是个平平无奇的富家翁，例如这位锦衣青年一般，说话之间，身后的小厮便拿出了一个小木匣，装满了一块块晶莹剔透的灵石，任何一块扔到俗世之中，都能兑换万金不止。

但是此刻，他掏出这么大一笔资源，为的却只是一句不知有没有用的指点！

另外一种浩然院弟子，则是没有出身的草根，无论有没有修行资质都没有区别，反正以他们的家世来说，也不可能搜罗到什么修行功法，即便运气好得了一两本浅显功法，家中也掏不起能够让他们顺利修行的资源。

修行界向来都是这么残酷，且不说资质如何，一本上等功法就足以拦住九成想要成为修行者的年轻人，等解决了这个问题，每天修行所需要消耗的灵物、灵石，同样是个天文数字，哪怕是凡人给自己孩子筑基，一天光是药浴就得投入千金，家里没矿的是真的修行不起。

寒门弟子虽占了寒门二字，但家中资产还是能拿出一些用作修行的，若是草根出身，即便入了其他分院，得了功法传承以及学院分配的修行资源，也比不上那些有背景的学院，若是不想一毕业就分配到某位同学手下当小卒，进入浩然院拼一把，显然是唯一的出路了。

公平？

世间从来都没有公平可言。

书院传授下来的功法是一样的，分配的修行资源也是一样的，但人家家里乐意出钱出资源给出一个更好的修行环境，谁又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