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鼎臣不是军旅出身，对于那一套振奋士气的玩法不熟，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但是作为锦衣卫的掌刑千户，虞鼎臣的心态在某种程度上跟此刻的张修竹是共鸣的，再加上他清楚如果任由局面这样恶化下去，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死，所以第一时间就振奋起心神，开始给张修竹当起了督军！

锦衣卫、妖帝会在北境的地位无需多言，都是一个念头兴起都能要了人全家性命的狠茬，而且越是跟这样的组织作对，被挖出的黑料也就越多，死得也就越难看，牵连的人也越多。

现在李忠胜的得意门生发狠，锦衣卫给他助拳，那些作鸵鸟状的士兵们也再装不下去了，只能颤颤巍巍的开始顺从张修竹的指挥构筑防线、准备反击。

再加上之前跟着张修竹一块出来的好手跟处理好了伤口的霜鉴骑将陆续发力，居然真的在短短几分钟内重新构筑好了反攻的防线。

双方军队开始互相射击，争夺着主动权的节奏，虽然神林军预备役那边射术精湛，但是征南军这边却是装备精良，在发现对方挨着自己一箭便是非死即伤以后，征南军这边士气大振，竟然直接压制住了密林中的征南军预备役！

战斗毕竟是个体力活，尤其是这种你死我活的战争之中，有十分的力气就不敢只用九分，所以双方对射的节奏仅仅只持续了十分钟左右，哪怕是御空境的战士也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实在是再也没有张弓搭箭的力气了。

这还是征南军将士轮流开弓与对方对射的情况下所花的时间，所以此刻，几乎八成的战士彻底失去了力气，哪怕敌人冲到面前，他们也没有站起来作战的能力了。

至于密林之中的神林军预备役，好几天没正经吃饭的情况下，所留存的体力本来就不多，哪里经得住这种程度的消耗，在这短短的十分钟里，前三分钟还是双方对射，后面的七分钟里，几乎是征南军在疯狂地朝密林里发射箭矢，早就没有声响了。

张修竹沉默了片刻，才默默地拔出了肩头上的箭矢，唤来一个医务兵给自己处理伤口，感受着肩头火辣辣的痛疼，呲牙咧嘴的吼道：“兄弟们，看到了吗？你们不比那些渣滓要差！只要你们敢跟他们打，就会发现，渣滓永远是渣滓，而我们，是猛虎！”

所有的士兵都是怔怔的看着张修竹，没有人欢呼，也没有人附和。

不仅仅是因为单纯的没有力气，更是因为在刚才那种时候，张修竹做出的决策是，直接用他们全家老小的性命来威胁他们去作战，毕竟战死只死一个，甚至还有抚恤金给家人，但这条军令一旦被锦衣卫执行，畏战者‘夷三族’可不仅仅是一句空话而已！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将领，哪怕他带着祂们打了一场不可能获胜的战役。

也没有人会思考是不是自己错了，因为这本就是人类的劣根性。

“医务兵上前给兄弟们处理伤口，其余人准备吃饭，然后就地休息恢复体力，还有余力的跟我出去看看有没有还活着的伤兵，枭首筑京观，告诉这些渣滓们与我们为敌的下场！”

话音落下，张修竹便重新捡回了自己的长枪，迈步朝着阵地之外走去。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冷不丁被自己手下的士卒冷漠对待，其中的落差感还是很大的。

虞鼎臣轻叹了一声，快步追上了张修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慈不掌兵，我记得这句话是兵院第一课、虽然我是个外行，但我并不觉得你做错了，刚刚那种情况下，如果你放弃了这些人而选择突围，他们的家庭就会失去儿子、丈夫、父亲，会比现在难过百倍。我相信他们早晚会理解你的。”

“我知道。”

张修竹微微颔首，眼中重新焕发出了神采，笑道：“之前的事，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亮明了身份，他们还是会将我的话当做耳旁风。”

他早就知道什么叫慈不掌兵，这并非是说所有将帅骨子里都残忍嗜杀，而是一个所有领军者都不得不接受的残酷事实。

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实力、背景、名望，让那些跟着你的将士相信，只要严格执行你的命令就能获得最终的胜利，那么就算你构思的再好、准备的再多，只需要敌人抓住你的一个破绽，就能直接让你麾下军心不振，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那些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名将的确存在，但他们也是一场场战役杀出来的名，作为一支军队的灵魂存在，他们只要告诉手下人必胜，即便前线将士全体阵亡，后面的将士也会认为是胜利前所必要的牺牲，然后再前赴后继的冲上去作战。

……

“大局已定。”

肖恩眼中的精芒缓缓收敛，眼眸重新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冲着身边的亲卫笑了笑。

亲卫有些懊恼的甩了甩手，却是并未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尽管他并不理解那支前一刻还被人家打的畏畏缩缩，甚至练手都不敢还的军队，怎么突然间就凶猛了起来，将那些密林中的敌人打的溃不成军！

啪！啪！

肖恩伸手拍了拍亲卫的肩膀，微笑道：“我会带着人继续留在这里清剿，你领着骑兵迅速绕开这里，去密林另一端的军营里传令，让他们发动总攻，务必要在明天日出之前，杀光所有留在营地里面的霜鉴骑兵，另外，记得让他们给战死的兄弟们换上神林军预备役的甲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缓缓说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也懒得跟你计较，也知道你想要独自领兵的机会，我也可以给你。但我希望你做事要多动动脑子，在你做出一个决策之前先想一想后果是什么。哪怕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部落里那些族人想一想，为父亲、为弟弟妹妹们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