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六子背着大锅回返，就发现心中越发敬重的法海禅师，仍是浑身沐浴妖血模样，扶着九环锡杖，在地上发呆。

而硕大的蛇心蛇胆，都已经瞧不见，只留下两根毒牙，还挂在九环锡杖上。

他好奇地走上去，怯怯问道：

“禅师？”

“俺回来嘞！”

杨间这才恍然如梦初醒，作和蔼状，让小六子拾捡柴火，就地支起锅灶。

自己则回返山上蟒洞，重新带肉下来，验证猜想。

烹饪蛇肉羹的手艺，杨间早就炉火纯青。他将那块儿大蛇血肉煮入锅中，再辅以山林野菜美芝，不多时，就融出了一锅诱人的羹汤。

小六子看得眼馋，但瑟瑟缩缩地不太敢出口讨要。

杨间迎面灌下一钵盂蛇肉羹，擦了擦嘴。同时他斜眼瞥见小六子尴尬的样子，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于是小六子就只能眼巴巴地望着。

其实杨间倒是不怎么介意分一杯羹给小六子啦，只是——

大妖血肉，岂是凡俗之人能够吃得的？

就好比人参朱果，也算世间良物，若是世俗中的体魄健壮之人吃多了，亦难免会有“虚不受补”之象；而这蛇精血肉烹出的羹汤，更何胜人参朱果百倍！

今天如果让小六子吃下一碗，恐怕晚上，就必定要凑齐十个精通奇技淫巧的花魁，使出浑身解数，才能让这憨憨的小伙少受点苦。

身作宝舟，行渡苦海。

这样的苦痛，还是由他法海禅师一力承担吧。

杨间大口吞咽蛇肉羹汤，顺便闭目细细体悟自身，这次重点关注了胃袋里那寒意小蛇的状况。

果然有新变化。

小蛇本来面目模糊，但随着杨间再度吞吃蛇精血肉，面目稍微清晰了些。

虽然画质还是很糊，不过……

心中记忆深刻的杨间还是认出了它。

那是寒螭的样子！

这是一道极其细微的残缺版寒螭龙魄！

刹那间电光勾动火石，杨间心中念头如灵丝百转。

他的自身猜想被部分验证。

杨间在密印寺里苦修了六年，等到终于被放出云游时，虽然兴奋至极，但也深感忧虑。

只因为此方九州世界仙武不兴，天地有限，下三境高手，已经是属于需要被人道帝皇委以重任的、登峰造极的高人。

而他从来都没有遗忘过，与自己一起被卷入五色毫光中被迫降世而来的，还有寒螭龙魄这条天晓得存在了多少岁月的凶恶老怪。

这条寒螭本就是因为在蜀中兴风作浪、犯下滔天大孽，才会被祖师爷二郎真君斩杀，残躯尸魄镇压在小寒峰下，禁锢了几千年。

可见其性情绝非良善温顺之辈。

若有朝一日重回自由，遁入人世红尘……

对于九州大陆上一无所知的佛道修士，帝王将相，生民百姓们来说，恐怕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浩劫。

因此杨间呆在密印寺里苦修的六年里，每每思及此处，不说心急如焚，但也深知无论于公于私，都绝非好事。

寒螭龙魄可是跟他有仇的！

那寒螭在锁龙观里不知为何怕了杨间，但在新世界却未必。

同样蛰伏六年，杨间无任何信心能比得过这条上古老龙。

便在修行时越发刻苦。

谁知道如今——

寒螭龙魄，散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散了，可能是经过千年镇压后，寒螭龙魄其实早已奄奄一息，经不起五色毫光的折腾；也许是受限此方天地世界法则，不允许九州大陆上存在这么“高档”的玩意儿；也或许是寒螭龙魄来到新世后，自个儿倒霉，出了什么变故。

但不管怎么样，它就是散了。

杨间从日照白天时烹食青蟒蛇肉羹汤，一直吃到深夜，期间嘴巴愣是一刻钟也没有停过，把吃干粮填肚的小六子都看傻了。

但就算是吃了这么多大蛇血肉，吞了一整条青蟒，他体内的小蛇虚影还是模模糊糊的样子。

有进步，但是进步不太明显。

如果要第二次拿蓝星的视屏画质作比喻的话，小蛇虚影的进步体现大概就是从360p，进化到了720p，离“高清蓝光”、“4k60帧”等极致画面要求，还相差甚远。

若想达到那种要求，应该就是要集齐一整条寒螭龙魄了。

杨间冥思苦想。

玉鼎师尊送自己下锁龙观时，曾说送一条寒螭龙魄，可以补全他的先天根基；

而杨间原先那具躯体的先天根基受损，如追究缘由，直接原因是失掉了所谓的“人道龙气”。

也就是说，寒螭龙魄可以起到性质类似人道龙气的作用，也就怪不得他之前对这体内形成的寒意小蛇，老有一种失而复得、命中注定的奇妙感受。

这……

难道也在玉鼎师尊的计算之内？

传闻上三境修士里有功法特殊者，可以凭借自身能力演化制造出一片完全真实、但又完全受限于自身的小千世界，莫非自己现在当真处于玉鼎师尊准备好的小世界里？

九州大陆，都是玉鼎师尊一手造化？

这可不是胡乱猜想，而是极有可能性的推测。杨间细思极恐，当下便不愿再接着这个方向往下多想，而是开始思考到底怎么样才能集齐剩下的一整条寒螭龙魄。

大海捞针了这么久，吃遍九州大地山河几万里，到现在为止，他也就找到了金山青蟒这么一个正确目标。

如果不想个便利的法子，继续再这样找下去，怕不是得等到猴年马月、白发苍苍方能集齐目标。

到那时候，就算这真的是玉鼎师尊对自己的入门考核，黄花菜也早都凉了。

首先，寒螭龙魄散溢，金山青蟒得其造化，蜕变大妖，便说不得这江南地界各方盘踞的各山妖王，都有这个神奇的成道机遇。

如果一个接一个吃上门去……

哼哼。

尤其是金山周围的大小妖物，一个都不能留！

三天之内，就让小六子跟着，把它们全部都挨个下锅，才是最为稳妥，不放过一丝一毫残缺寒螭龙魄漏网之鱼的正确举措。

至于说跑？

不存在的，放火烧山，封烟锁毒，再加上法海大禅师手拿九环锡杖守在山底下，没一只小妖怪有逃出去的机会。

没错，就该是这样！

杨间越想越觉得对劲。

自己素稳重之辈，此法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