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霞挂了电话没一会儿，李顺荣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估计这叔嫂俩已经谈好了，果然，李顺荣一开口，就敲定了李大嫂去伺候李月月子的事儿。

“爸，让亲戚帮忙不太好吧？大伯母还是长辈呢！”

“这事儿就得长辈才细心，那些外人谁会真在乎小月的身体啊。”话筒里的声音忽然小了几个度，李顺荣道：“小霞，这事儿赶紧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我刚看你妈跟你小舅通电话，那意思是想叫你小舅妈去给李霞帮忙呢。”

李霞觉得惊奇：“我妈和小舅不是闹翻了吗？”

“你妈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大概也是想借这事修复修复两家的关系。唉，谁知道她那脑子咋长的，你小舅妈可不是什么贴心人，怕是让她去照顾小月，咱给了钱，她还得给小月气受。”

李顺荣也算是想得很全面了。

李霞忙道：“那成，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让大伯母去。爸，那小月在哪儿坐月子啊？”

“那还用说，肯定得在家里啊。我已经让你大伯母帮忙料理屋子了，过几天我到家了就把月子房给理出来。”

“嗯嗯，爸，我给小月买了些东西，都是产妇和孩子用的。已经托运回去了，回头我给大伯母再打个电话，让她记得帮小月去把东西弄回老家。”

“成。”

“阿姨，喝水。”小不点儿牛牛端了杯水过来给李霞。

刚挂了电话的李霞正觉得口干舌燥呢，也没多想就喝了一大口：“牛牛今天好乖啊。”她伸手想摸摸牛牛的头，但却被他避了过去：“阿姨，奶奶说男人的头不能随便摸。”

李霞笑道：“哈哈，就你还男人呢，就一小屁孩。”扬了扬手上的杯子：“谢谢你的水啊。”

“不客气，阿姨你不再喝一点儿吗？我看你讲电话讲了好久呢。”

李霞象征意义地又抿了一小口。

虽然肚子不显，但是胎儿已经渐渐长大了，长大了的孩子难免压迫到膀胱，现在她存尿的能力是越来越弱了，水稍微喝多一点就跑厕所跑得特别勤快。所以还是少喝点儿吧。

牛牛不太满意她只喝那一点，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贴心地告诉她：“阿姨，如果渴了就跟我说，我给你倒水。”

“真乖。”

李霞随口有一定下，但她肯定是不会做出让牛牛给自己倒水的事情来的。

那不是在虐待童工嘛，她可不想留下这么个后妈印象。

预产期越来越近，李月摸着肚子，心中有些烦躁。李同化在监狱里倒是一切都好，因为表现好，还减刑了一年。可眼看就要生了，住哪儿都成问题呢。

今儿房东突然过来说，不让人在家里做月子，说是会带走房子的财气。

嘿，她倒是早说啊，这时候过来，她连找房子的时间都没有，总不能在医院呆一个月吧。李月越想越难过，孕妇的愁绪总是特别容易被勾起，她摸着肚子，眼泪在脸颊上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

“叩叩叩”，房门被敲响了。

不会是房东过来催她搬走吧？李月心中一惊，连忙擦干了眼泪，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去开门。

不想门外站着的却是大伯母。这个月以来，大伯母和三婶总是三不五时地要来走一趟，看看她的情况，她倒是已经有些习惯了，忙把人让进屋里：“大伯母，你坐着，我给你倒杯水去。”

“可别，这事儿还是我来吧，你挺着个大肚子怪不方便的，还是我来就好。”说着，就把李月给按着坐在了沙发上，自己去厨房找了个碗，咕嘟咕嘟地喝干了一碗水。

“哎哟，渴死我了，这天热的，立秋都过了，咋还热成这样。”

李月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可不是嘛，也不知道哪天才会凉快起来。”

“这天热做月子可不太舒服啊，小月啊，这两天肚子有没有反应啊？”

“还没呢，不是还有一星期才到预产期嘛！”

“这事儿可说不准，头胎的话，有可能提前也可能推迟，这得看孩子啥时候想来。小月啊，你爸和你姐都给我打电话啦，他们的意思是，让我帮你坐这月了了，你看中不？”

李月一愣：“这，这不好吧？”

“这有啥，你姐给钱的，八十块一个月。哎哟，小丫头片子规矩老多了，让我给你找个月嫂，又要爱干净，又要手脚勤快，还得给你陪夜呢。我这琢磨着，外人哪有自家人上心不是？”

李月听得有些失望：“我姐她，不回来啊？”

她以为自己生孩子大姐会回来看一眼的。

李大嫂一愣，很快听明白了她语气里的失落，道：“嘿，这你可怪不得你姐，知道你姐为啥不回来不？她也怀上啦，还没满三个月呢，哪能坐三天的火车奔波，你说是不？”

李月心中一喜：“真的啊？我姐也怀上了？”

“那可不，我说你们这姐妹俩也挺逗的，生孩子都快能赶在一块儿了。不过你也别担心，你爸明天就到家了。”

“我爸回来了？”李月眼睛都亮了。

李大嫂道：“那可不？你当你当初说一句跟家里断了关系，他们就能放着你不管啊？你这要生孩子，你爸和你姐可没少操心。哦对了，你姐还寄了一大堆的东西给你呢，说是在托运部，你把身份证给我，大伯母去给你把东西搬回家去。”

“搬回哪个家啊？”

“嘿，当然是老家啊，就你这小房子，到时候又是宝宝又是我的，三人住得下啊？再说你爸还不得呆在这陪着你啊？”

李月别扭道：“我不回去。”

李大嫂叹了口气，劝道：“小月啊，你也老大不小了，眼看就要为人父母。你说将来你的孩子跟你吵了一架，就再也不肯回家，你那心里得多难过不是？你姐报喜不报忧的，肯定没跟你说，你爸在京城有一次突然晕倒，送到医院，那血压都高到不行了。你乖一点儿，别在这事儿上跟你爸再犯倔。回头他难过了一头倒下去，那可不得了啊！”

“那我爸现在怎么样啊？我姐啥都没跟我说。”

“你说你怀着孩子，你姐能跟你说这事儿吗？耀祖不像样儿，但是爸爸病了，他也就接管那菜园子了，听说现在干得还不错，要不你爸也不能放心回来。说到底，他不还是惦记着你嘛。你跟你妈，跟你奶奶呕气，但可不能再气你爸了，回去吧啊，屋子大伯母都给你收拾好了。”

李月不说话，但是心里其实已经愿意回家了。

爸爸和姐姐对她的确没有话说。

李大嫂见她松动，忙再接再厉地道：“再说了，你说你这随时都要生，一个人住在城里，咱家里谁放心得下啊？你要回村里住那就不一样了不是？哪哪儿都是人，就是半夜要生，咱也能从容叫车给你送医院去。”

李月想了想问道：“大伯母，就我爸一人回来吗？我妈和我奶奶不回的吧？”

“你妈走不开呢，菜地他们夫妻就只能回来一个，本来是想让你妈回来伺候你月子的。但是你姐说了，你脾气倔，怕是不会愿意让你妈伺候，所以就让你爸回来了。至于你奶奶，放心，有你大伯父呢，再说了你妈没回来，你一个月嫂，你奶享受惯了，到时候要住你家没准还得帮忙照顾照顾你，再加上小孩子的哭声，她指定不乐意回去。”

李月这才松了口气：“那行，我跟你回家去。”

“哎，这才是乖孩子嘛。”

李大嫂成功劝得李月回家，大大地松了口气。二话不说，手脚麻烦地给李月收拾东西，不过一小时，就拉着李月和两个编织袋出了门。

“大伯母，也不用这么赶吧？”李月擦了擦汗。虽然一直劳动的都是大伯母，可她眼看就要生了，稍微劳动一下都觉累得不行，再加上李大嫂来之前又哭过一场，所以就觉得这么赶着更累了。

李大嫂却是不以为意：“早一天把你接回去，我早一天安心。”

……

两人正合计着打个车呢，李月忽然抱着肚子弯下了腰：“好疼啊。”

她的声音因为疼痛而破声，唬得李大嫂忙扔了两编织袋去扶她：“小月，小月，你没事儿吧？”

“大伯母，我羊水好像破了。”

“我天，这是要生了啊，救 命啊，哪位好心人帮我叫辆车啊，我侄女儿要生了。”

他们此时正站在路边上，来往行人虽然不多，但也有好几个，一听说有人要生孩子了，立刻围了几个人上来帮忙。不一会儿，就有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

李大嫂不敢耽搁，匆匆跟人道了谢，扶着李月就上了车。有好心人把她的两袋子给一起送上了车。

到了医院，自然又是一通忙乱。

李月羊水已破，立刻被推入了产房。小护士拿了文件要找孩子父亲签字。

李大嫂一拍额头：“这不是还没到预产期嘛，孩子他爹还在外地呢，这会儿也赶不回来啊！“

“那她父母呢？”

“他爸今天的火车，但得下午才到呢。哎，护士，我是她亲伯母，我来签吧。”

小护士护住手中的文件：“这不行，不合规矩。”

“这人都在产房了，还合啥规矩啊，得，我不签了。等她爸来了再说。”李大嫂也无所谓，反正人都送进去了，羊水也破了，就不信医院还能再把产妇送出来。

小护士犹豫了一下：“那你先签吧，签完赶紧去找产妇的丈夫或者父母，这万一难产要开刀什么的，你签字可就不管用了。”

“小姑娘怎么说话呢，我侄女儿好好的，怎么就会难产了。”

“不好意思，我就是防个万一。”

李大嫂这才签了字，签完字忙去护士站借电话，打回了村里，让自己丈夫去火车站堵李顺荣，让他先别回家，直接到医院守着。

这万一真要是难产了，别说她签字不管用，她也不敢签啊。

动手术那可不是小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