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城最东南，一个偏僻的小村，石咀村。

唯一一辆公交线路把这个小村子和城市连接在一起，人们想进城，必须乘坐公交耗费几十分钟的时间。

周美玉和陆攀就住在这村里。

在村里问了两次路后，他们找到了周美玉和陆攀家。

那是一处非常落魄的平房小院，从开裂的墙壁缝隙可以看到院子里，几件工具随意扔在院中，院子一角挂着几张黑硬的动物皮子。

典型的家徒四壁。

比吴铭刚重生时的状况看上去还要差一些。

吴铭敲响了院门。

不久，一个30多岁的妇女出来看了门。

她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蓝色粗布外套，手上戴着袖套，脏乱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已经被岁月侵袭的脸，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姣好漂亮的五官。

这应该就是周美玉了。

她愣愣地看着吴铭和苏梅：“两位，你们……找谁？”

“大姐你好，请问陆攀师傅在吗？”苏梅向她点点头，微笑着说出了早就商量好的剧本，“我们老板想投资一家鞋厂，想请个技术员。”

周美玉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她连忙把两人引进院子里：“来来来，你们快请进！”

进了院子，吴铭和苏梅在院子一角看到一个男人，他身上的灰色中山装已经打了不少补丁，手上戴着一副脏的发黑的粗线手套，坐在角落里，摆弄着一个修鞋架子，正在仔细补一双皮鞋。

见到两人走进院里，那男人只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就又低下头继续叮叮当当敲打起那双皮鞋来。

周美玉有点抱歉地对两人说：“别介意，老陆就是这性格，他必须把手里事儿办完才会和人说话……你俩坐，我去给你们倒水。”

吴铭和苏梅在院子里找了两个小木凳坐下，周美玉忙活着烧了点儿开水。

就在这段时间，吴铭一直仔细观察着正在修鞋的陆攀。

他的手艺算不上熟练，甚至可以说有点笨拙，但他非常仔细，一点点地把一双半旧的皮鞋修补的十分牢靠。

是个做事仔细的人。

吴铭暗自点了点头。

“自从我们两口子都丢了工作，老陆就一直靠帮人修补皮鞋为生——他好面子，不想到外面去抛头露面，所以一直只是给周围几个村里的人帮忙，收入有限。”

“我就帮人缝补缝补衣服，做点针线活儿。”

周大姐端着烧好水的茶壶回来，给两人各倒了一碗水，有点抱歉道：“家里没茶叶了，也不知道有客人要来，没有提前准备。”

两人客气了一下。

这时候陆攀也结束了手里的活计，走了过来。

他直接把手里那双皮鞋举到吴铭面前，也不打招呼：“你看，沪海皮革厂的手艺，这种用盐水浸泡再鞣的制皮工艺出来的皮子大多亮度不够，所以做成的皮鞋必须打好几层蜡才能卖，但穿脚上走一星期就是旧鞋了！”

“还是动物油脂鞣皮法鞣出来的比较好，最起码也得用植物油鞣……”

陆攀直接对着两人滔滔不绝起来。

周美玉轻轻拍了一下陆攀的肩膀：“老陆，你这呆子！家里来客人了你也不问好，直接上来就说你的皮子！”

“噢！”陆攀拍了一下脑门，“抱歉抱歉！”

他站起身，朝两人伸出手：“你们好！我是陆攀！请问你们二位……”

苏梅伸出手和陆攀轻轻握了握，吴铭却面无表情背着手，一点和陆攀握手的意思也没有。

苏梅似乎看出了吴铭脸上的不快，她对着周美玉和陆攀笑了笑：“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吴总。”

吴铭依然是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一丝微微的不耐烦。

“我们吴总准备在并城投资一家新的鞋厂，想找一位皮革技术员。”

苏梅冲着周美玉和陆攀挤了挤眼睛：“我听说陆师傅曾经是西山省皮革厂有名的技术员，想请他加入吴总的厂子……”

吴铭这时候忽然看了看表，站起了身：“要不算了吧，我觉得不是很合适。”

说着就朝院门口走去，苏梅连忙拉住了他：“诶，吴总，您多少先了解一下啊……”

周美玉也有点着急。

两口子在家里给人修鞋缝补衣服，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啊！

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想请自己男人出去工作，这机会得把握啊！

而且，这个吴总，虽然看着这么年轻，但一身干净笔挺的中山装，气势逼人，显然是有来头的。

我已经受够了这种吃糠咽菜的日子……

她往前走了一步，对着吴铭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吴总，您要不先和我家老陆聊聊？我觉得他能力是没问题的！”

她指着墙角挂着的皮子，又指指房间里：“我家老陆虽然工作没了，但他专业一直没落下，这些年，一直在自己研究各种材料的特性。”

“而且自己还写了好多篇研究论文，只是没有发表……”

吴铭显得有点不耐烦，皱了皱眉头，被苏梅一顿好劝才拉回来：“那你就谈谈吧。”

哪知道，陆攀第一句居然不是说自己的专业，而是提起了周美玉。

“我老婆是因为我才丢的工作，所以除非你也给她一份工作，否则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吴铭立刻恼怒了，他再次站起了身，这次动静更大，碰的桌子晃了一下。

“你们这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苏梅连忙再次拉住了他：“诶，吴总，我是真觉得这陆师傅专业不错，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考虑苏梅？我怎么可能还没开厂就招个对我没用的人？”吴铭一抖袖口，“别浪费时间，走了！”

周美玉这时候开口了。

“吴总，感谢你给我家老陆机会……但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我也有用，我会很有用的！我一定会努力工作，一定会证明自己价值的！”

周美玉已经不是年轻时的周美玉。

自从两口子都丢了工作，这些年她也算是被社会毒打过的人，早就意识到，死犟着一些东西不放是没有意义的。

如果吴铭能让她丈夫去上班，也是一件大好事。

但自己这书呆子丈夫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变，非要两人一起找到工作才行，让她也很为难。

现如今，好不容易有人来找他们，想请他们去上班，她说什么也得把握住这个机会！

“吴总，请你给我们一次机会！”她深深地对吴铭鞠了个躬，“我一定会努力做！”

吴铭皱着眉头，似乎正在犹豫。

这时候苏梅轻轻对吴铭说道：“吴总，刚好我手底下还缺个人事，可以让周大姐试试……”

“如果是这样……”吴铭沉吟片刻，转身看着周美玉和陆攀，“我问你们一个问题。”

“如果你们两人，其中某一人犯了错误要被开除，而另外一个人没有犯错，可以不被开除，你们会怎么办？”

陆攀刚要开口就被周美玉拦住了，她大声道：“我们会服从厂里安排！不会一起辞职！”

“你们会用两人一次辞职威胁厂里吗？”

“吴总你放心，绝对不会！”

吴铭点了点头，眉头舒展开一些，似乎对这个答案比较满意：“那么，第二个问题。”

他看着周美玉：“我需要你办一件事，证明你确实是有能力的——你要出一次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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