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北城甚至都没有看手机上的号码，赶紧站起身，走了出去，生怕吵到了苏融雪。

苏融雪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蒋北城匆匆出去的身影。

蒋北城接通了电话，电话是个陌生的号码。

蒋北城没有多想，直接接通了。

接通了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声音。

“北城，我回来了……”

蒋北城回来的时候，苏融雪已经醒了，坐了起来，正揉着眼睛，似乎还有些困。

蒋北城上前，将苏融雪的手拿了下来，“都叫你别揉眼睛了，对眼睛不好。”

苏融雪吐了吐舌头，“我没忍住嘛。”

蒋北城摇了摇头，从一旁拿了纸巾，帮苏融雪擦了檫眼睛周围。

苏融雪问道：“刚才是谁的电话啊？”

蒋北城微微一愣，“吵到你了？”

苏融雪摇了摇头，“正好醒了。”

蒋北城：“工作上的电话，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

苏融雪“哦”了一声，没有多问。

心中却想着，可那是你的私人手机啊，工作上的事情怎么会打在私人手机上呢？

可是苏融雪不愿意去怀疑蒋北城。

他们好不容易才挨到了现在，她不想去怀疑。

她就这样说服了自己。

那天是大年初五，天气阴沉沉的，看着无比的压抑。

墓园里，一排排的墓碑写着他们的生平，那些平淡而又漫长的生平，在那块小小的墓碑上，只是寥寥数语。

白黎月的人生很短暂，那墓碑上也不过是简单地写了“白黎月”三个字。

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她这短暂而辉煌，灿烂而悲伤的一生。

苏良哲站在墓碑前，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来到这里。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白黎月下葬的时候。

十多年的岁月，苏良哲曾经很喜欢白黎月，那是一个灿烂而明媚的人。

像是一缕阳光，能够照亮整个世界，也照亮了自己的整个世界。

曾经，他也恨过白黎月。

那是个太过于强势的人，她聪明、果敢，和她相比，自己简直是个废物。

没有男人心甘情愿做一个小白脸，他也是这样。

所以他开始讨厌白黎月，讨厌事事都被白黎月压着。

相比起来，文淑琴好太多了，那是个温柔的女人，*依人，从来不会和自己对着干，至少表面上不会。

可是那都是假的，文淑琴对自己的感情是假的，那所谓的*依人也是假的。

唯一的真实，反倒是最初的几年，和白黎月，和苏融雪的那段幸福的日子。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曾经讨厌的，不正是自己深深爱着的吗？

自己喜欢的，不正是那个站在世界顶端，高傲而美丽的那个女人吗？

白柯勤的话在脑海中浮现，他不禁想起那段时间，白黎月的失落。

其实他发现了，可是他没有当回事儿。

那时候的他，讨厌极了白黎月。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是自己逼死了白黎月。

原来自己给她带来了那样大的伤害。

自己怎么配！自己怎么敢！

她放弃了白家的背景跟了自己这个穷小子，自己是怎么对她的？

苏良哲看着这墓碑上，白黎月那张黑白的照片，照片上，她依旧笑容灿烂。

他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见到她这样灿烂的笑容了？

他甚至都已经快要想不起来，她曾经有过那样灿烂的笑容。

泪水一下子氤湿了他的眼睛，渐渐地，他看不见那照片上的笑容了。

“对不起，我不是个好丈夫，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明明说过会给你幸福的，我明明说过的……”

苏良哲跪在地上，抱着墓碑哭得伤心。

天空渐渐下起了雨，雨下得很大。

苏良哲却像是无知无觉，只自顾抱着墓碑痛苦。

忽然头顶上落下一片阴影，雨水被遮挡。

苏良哲微微颤动，回头，就看见苏融雪站在他的身后，在苏融雪的身后一米的位子，蒋北城撑着另一把伞，冷眼看着自己。

苏良哲微微眨动眼睛，像是要确认站在面前的是苏融雪，而不是自己的错觉。

“融雪……”

因为刚才哭了太长时间，他的嗓子都已经哑了。

苏融雪只是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苏良哲颤抖着抓住了苏融雪的胳臂，“对不起，融雪，对不起……我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这些年，让你受苦了，对不起……”

“融雪，你能原谅我吗？”苏良哲仰着头看着苏融雪。

脸上满是泪痕，那张沧桑的脸上或许是悔恨吧。

可是悔恨有用吗？

苏融雪始终记得白黎月最后那绝望而疯癫的样子。

而自己，苏倩雪和文淑琴对自己做的那些，是自己无法原谅的。

苏良哲向着苏倩雪和文淑琴，苏融雪已经足够失望了。

苏融雪唯一比白黎月幸运的一点是，苏融雪的身边，还有蒋北城在。

而白黎月，抛弃了所有选择了苏良哲，最后也被苏良哲给抛弃了。

“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你是我的父亲，这是不争的事实。”

苏融雪不原谅苏良哲，但是也不想去恨。

他是自己的父亲，仅此而已。

苏融雪会报答这些年他对自己的养育之恩，但是多的，苏融雪承受不起了。

苏良哲像是一下子没了力气，那双手再也握不住苏融雪的胳臂，轻轻落下。

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苍老了。

苏融雪将伞递给了苏良哲，苏良哲没接，苏融雪便将伞放在了一边。

蒋北城赶紧上前给苏融雪挡雨。

苏融雪和蒋北城离开了，离开墓园的时候，遇到了正要进来的白老爷子和白柯勤。

白老爷子撞见苏融雪，张了张嘴，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终究是亏欠了她们的，白黎月和苏融雪。

这些日子，他时常在想，若是自己没有跟白黎月闹翻，若是自己这么多年也去关心一下苏融雪，是不是苏融雪就不会过得那么苦了？

是不是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如果”，有的只是无尽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