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融雪看见白老爷子，也有些无言以对。

对于苏融雪而言，白家都是个特殊的存在。

苏融雪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将白家当做家人，只是看着一直以来都稳健的白老爷子露出这样哀戚的眼神，便总觉得有些难受。

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开口说了一句：“节哀。”

白老爷子和苏融雪对视，忽然开口道：“当年的事情，我是不是做错了？”

这句话，或许是他想要问白黎月的吧。

只可惜，白黎月再也不能回答他了。

苏融雪想了想，中肯道：“也许吧，但是你没看错，他确实不是良人，如果他们没有在一起的话，也许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苏良哲不是良人，即便他是自己的父亲，但是她始终怨恨他。

他的不忠，他的怯懦，他的无用，都是导致了母亲过世的理由。

当面的事情错综复杂，谁都错了，又好像谁都没错。

苏融雪也怨恨过白黎月，因为她想要杀了自己。

可是啊，白黎月也只是个可怜的女人罢了。

谁对谁错，谁能够说得清呢？

苏融雪只想跟蒋北城好好生活罢了，其他的……终究是过去了。

“……什么时候回家吃顿饭吧。”

白老爷子忽然开口道，这个时候，他像是一个普通的老者，期待着能够一家人吃个饭。

他不再端着面子，不再纠结着曾经再也不认白黎月，再也不想见到苏家人的气话。

他只是个普通的，想要弥补的老者。

只是个想要求得一家人团聚的老者。

此刻的白老爷子，让人想不起来那个商场上腥风血雨、雷厉风行的白老爷子，能够看见的，只是一个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老者。

苏融雪忽然就红了眼眶。

“好……外公……”这个她从来不曾叫出口的称呼，在此刻终于叫出口了。

白老爷子也红了眼眶，颤抖着说：“好，好……”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停了下来。

苏融雪抬头，看着天边的彩虹。

雨过终究会天晴，过去的也终究会过去。

紧紧抓着过去不放，只会止步不前罢了。

母亲，我放下了，希望您在天国，一切安好。

去白家吃饭的日子就选在那个周末，从周六开始，白老爷子就给苏融雪打了电话，千叮咛万嘱咐，周末一定要来家里吃饭。

苏融雪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最终只能答应了。

苏融雪虽然之前也答应了，但是这转变实在是太突然了，苏融雪一时之间还不太适应。

白老爷子倒是适应的很好。

可能也是想要将对白黎月的内疚尽数补偿到自己的身上吧。

和白老爷子一样的，还有苏良哲。

这段时间，苏良哲几乎每天都会给苏融雪打电话。

但其实两个人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聊天的话题，即便是接通了电话也只是相对无言。

很多时候，苏融雪都只是接通电话，听着对方千方百计想出来的话题，随声附和。

然后说不了两句话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和叹息。

十多年的时间，两个人早就已经从最亲近的家人，变成了陌生人。

甚至曾经因为黎月，两个人差点儿反目成仇。

苏融雪不觉得和苏良哲有什么好聊的，苏良哲却总是找各种话题和苏融雪聊天。

他尤其喜欢跟自己聊自己的母亲。

畅谈曾经他们美好的爱情，说初次相遇时他们是怎样的少年心境。

可能是因为，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最后的聊天话题了吧。

又或者是在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了白黎月的好，意识到了曾经自己被权势蒙蔽双眼的，白黎月的好。

他想起了很多他们曾经的美好。

他们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他想起自己曾经为她疯狂跳动的心脏，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活了这一辈子，就只是为了那一个人。

那是被称为爱情的东西。

可是当自己再次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自己醒悟得太晚，等到自己醒悟的时候，身边早已经物是人非。

能够敢跟自己提及白黎月的人，竟然只剩下了苏融雪。

于是他只能给苏融雪打电话。

一来是因为这么多年以来对苏融雪的亏欠，让他想多多补偿苏融雪。

他也想和苏融雪重新回到小时候，那种温暖的家庭的氛围。

二来，他只是想要找个人，陪自己聊聊白黎月罢了。

从苏良哲的口中，苏融雪听到的是一个温暖、善良、坚强的女人。

那是苏融雪对那个女人所有的印象——如果没有想起来那场车祸的话，那会是自己对她唯一的印象。

可即便是已经想起来了，苏融雪也从来没有想过，去恨那个女人。

因为那是个可怜的女人。

因为她也曾经对自己那么好。

是生活将她逼上了绝路，虽然她想要杀了自己，用那样决绝的方式。

苏融雪也确实不能理解，可是她做不到恨她。

她只是不理解罢了。

蒋北城担心苏良哲会刺激到苏融雪，专门给苏良哲打了一个电话。

当然，苏融雪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那天，苏良哲接到了蒋北城的电话。

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苏良哲都快被吓疯了。

犹豫半天不知道该不该接通这通电话。

当然，要让他挂断电话，他也是做不到的，只能颤颤巍巍接通了电话。

他对蒋北城有着天然的恐惧。

之前只是因为贫富差距，他很清楚，蒋北城可以轻轻松松让黎月破产，所以他不敢惹怒蒋北城，生怕黎月被他毁了。

而现在，因为苏融雪的事情，苏良哲对蒋北城更是不由自主地，带着一股子的心虚，让他对蒋北城更加害怕了。

接通电话，苏良哲都不敢大声说话，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

“蒋总，请问有什么事儿吗？”

苏良哲再也不敢用老丈人的语气跟蒋北城说话了。

虽然自己也从来没有用那样的语气跟蒋北城说话过。

但那只是表面上，内心里苏良哲总想着，蒋北城毕竟是苏融雪的丈夫，是自己的女婿，看在苏融雪的面子上，蒋北城也是要给自己三分薄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