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折断一身傲骨
第263章折断一身傲骨
洛一禾、李云暮沉默了。
孟太傅也没有想要他们回答,推开文伯,颓然坐倒在地,抚摸着地上两块凹陷的地方,似是与他们说,又似自言自语。
“我这一辈子,一共两子一女。长子因自己的疑心,摔死了我孙儿。”
孟太傅缓了一下,又低喃道,“我很痛心,却没觉得自己失败,只认为是孟清儒心志不够坚定,品性不够高洁,若是让我重新教导他,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我带着二郎离开长安,回到梅里。这里没有长安的繁华、浮躁,我以为我倾注全部心血,一定能教导出一个才高八斗、品行高洁的郎君。
就在一刻钟之前,我还是这样认为的……”
可现实,却狠狠给了孟太傅一巴掌。
洛一禾叹息,望着阖上双眸,一脸痛苦的孟太傅,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
她不由瞥向李云暮,李云暮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文伯!”
孟太傅出声,声音苍老低沉,满是死气,“去,去让那些郎君都回去吧。我孟嘉不配为师,不配再教导他们。”
“太傅!”文伯哽咽着在孟太傅身边跪下,“这不关您的事,错的是郎君啊。”
孟太傅好似没有听到,继续道,“还有梅林,把那些梅花都移走,我孟嘉哪配得上一身傲骨的红梅?”
“太傅!”文伯哽咽着又唤了一声。
“去!快去!”孟太傅拍着大腿嘶吼。
“是是是,”文伯不敢再劝,生怕激起太傅更大的怒气,“我这就去办。”
文伯疾步离开房间,孟太傅再次看向洛一禾,“洛小娘子,你说我活的是不是一个笑话?”
“怎么会?”洛一禾当即反驳,“太傅是天下学子的榜样……”
“咳!”李云暮轻咳。
洛一禾一滞,快速改口,“您是我最最崇拜的人,您的学识,别人怎样我不知道,但我佩服的是不要不要的。”
“果真?”孟太傅盯着洛一禾。
洛一禾不敢迟疑,重重点头,“比珍珠还真。”
“若是让我代替洛将军做你的父亲,你可愿意?”孟太傅忽然问道。
洛一禾愣住。
“你是不愿的吧?”
孟太傅唇角挑起一抹讥讽,洛一禾讪笑,“主要因为我不是个好学生……”
孟太傅抬手示意洛一禾不必多说。
“太傅!”
沈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声音落下之后自个儿一撩门帘就进来了,看向李云暮,使了个眼色,徐家来了。
见李云暮颔首,他才冲太傅行礼,“太傅安!徐家老太爷、老夫人想要见见太傅。”
孟太傅颔首,沈肆出去请人,洛一禾上前伸手,“太傅,我扶你去那边坐。”
太傅拂开洛一禾的手,“我就坐这。”
说话间,黑着脸的徐家老太爷与红着眼圈的徐家老夫人便跟着沈肆、洛南笙进来。
两人互相搀扶着,也不与孟太傅见礼,只直愣愣的望着孟太傅,那眸光里混杂着哀伤、愤怒、不甘、懊悔。
“我徐家一脉单传,文楠父亲早逝,而文楠这一辈,只有文楠一个男丁,如今我徐家是断子绝孙,孟太傅,你可满意?”
徐家老太爷握着徐家老夫人的手缓缓哽咽道,声音不大,却直击人心。
“对不起!”
孟太傅手臂一撑,转坐为跪,冲着徐家老太爷、老夫人跪好道,“对不起!是我孟嘉教子无方,教导出那种逆子!”
“你一句教导无方就可以了?”徐家老爷子的声音里尽是哀伤。
孟太傅抬手摘掉头上的玉冠,雪白的发丝倾泻而下,他重重叩首,雪白的发丝铺撒在地板上,一身傲骨尽数折断,“对不起。”
洛一禾看得心里酸酸涨涨,却什么也做不了。
徐家老夫人却丝毫没有被感动,只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中,浑身颤抖着望着孟太傅,未语泪先流。
“我们不要你的对不起,我们只要我们的孙儿,只要文楠!你让我的孙儿活过来!让他活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
孟太傅一下一下的叩首,一声一声的说着对不起。
可显然,这些无法抚平徐家老太爷、老夫人心中的愤怒与伤痛,“对不起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我杀了你,然后和你说一句对不起,可不可以?”
“对不起……”
洛一禾忍不下去了,快步上前,一把扯住孟太傅,不让他再磕头,“太傅你又没有错,说什么对不起?”
她扭头看向豁然睁大眼睛,继而愤愤瞪着她的徐家老太爷、老夫人,“两位与太傅年龄相仿,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的悲痛我们明白,也理解。
可太傅也是如此啊,孟清尘做了那么多坏事?难不成你们以为他还能活?他必死无疑!与太傅而言,不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或许你们会说,他养出这样的儿子,是他活该!可他怎么就活该了?难道他一代大儒,圣人之师,不想要教好自己的儿子吗?不盼着自己的儿子光耀门楣吗?
他对儿子的期望,与你们是一样一样的。甚至,因为孟大郎的事情,他比你更迫切的希望孟清尘能做一个品行端正的君子。
可孟清尘他阴奉阳违,太傅又不能钻到他的肚子里,看看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太傅也很无奈啊!我相信,若太傅知道孟清尘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一出生,太傅肯定就会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对孟清儒,他不正是这样做的吗?十八年了,如今他还不准孟清儒踏入孟府一步。”
“小娘子,不要说了。”
孟太傅望着洛一禾,浑浊的、滚烫的眼泪终于顺着眼角大颗大颗的滚落。
他缓缓转头看向徐家老爷子、老夫人,“不管怎样,都是我孟家的错,你们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
“老爷子!”
洛南笙悄咪咪凑到徐老太爷身后压低声音道,“其实您心里明白,这事不怪太傅。您可别忘了,太傅教导了多少人,有多少门生?还有,他这太傅是什么意思?那是圣人的老师。
这委屈,太傅愿意受,太傅的门生能乐意?圣人能乐意?天子一怒,血流成河,浮尸万里!所以,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适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