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番外二

李玠不说话,却红了眼。

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害怕她也会如同她母妃那般不幸,因子丧命,可他每每在她面前却从不让她察觉丝毫担忧,而她也不提,只因那日师傅诊脉说她腹中有二子时,她亦瞥见了他难掩的欣喜。

她也是从廖叔口中得知, 李玠母妃是难产而死, 他虽什么也未提起,可心中一直是介怀的。

李玠看着她肚子一日日渐大,整日细心照料她, 所见之时,无一不是他来宽慰她的,可她有一回无意撞见李玠在书房与师傅谈话,问师傅她生产之时可会有危险。

忧喜参半,倒也是难为他了,他不比她松快。

“不碍事不碍事。”阮蘅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这路都已走上千百回了,我闭上眼都能走。”

“娘娘,您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不可出了差错啊, 否则王爷可是要责罚我们的。”

自她来京城后, 李玠收敛了许多, 他腰间的佩剑也卸下,许多血腥之事他也不再沾染, 朝中原是重则死罪之人他也只是下令流放。

旁人私下有言, 献王李玠因起兵推翻朝政,手中沾染千百人性命, 深知罪孽,便要一心从善, 弥补往日。

阮蘅笑而不语。

这话他是从李玠口中听闻过,可她知晓, 李玠实则并不会这么做。

“娘娘,您莫要走得这般急,小心脚下的路。”

可阮蘅知晓,李玠都是为了她。

阮蓁头埋得更低了,“谢姑娘别胡说,没有的事。”

阮蘅挑了挑眉,谢渥丹说的是何人她心知,正是原来那位城府极深的二皇子,如今的端王李旭,他似乎对阮蓁极不一般,可阮蓁却是处处避着他,生怕与他有何交集,阮蘅也不知二人有何纠葛,阮蓁不说,她也不会去问。

“想什么呢,姑奶奶,到你了。”

谢渥丹一声将阮蘅从思绪中扯出,阮蘅看了看手中的牌面,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着今日手气有些差。”

谢渥丹揶揄,“哎哟,某些人赌场失意可是情场得意啊,今日输两个子儿怎么了,全当让我们多吃顿酒呗。”

这些时日,一直由阮蓁与谢渥丹在此陪她打发不得出府的时日,阮蘅才得以坐得住,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阮蘅便察觉出些许不对劲来,“怎么了?今日怎么有些魂不守舍的,可是心中有事?”

阮蓁摇了摇头,示以一笑,“没什么事。”

“怎么可能没事。”谢渥丹往王府书房的方位努了努嘴,“某些人成日往献王府跑,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打阮姐姐主意呢。”

“我已让人备下午膳,打完这一牌面,我们就去。”阮蘅故作岔开话题,“前些时日王爷从南方请来一厨子,味道极为不错,你们也尝尝。”

谢渥丹啧叹了几声,“哎哟,王爷真是将某人捧在手心里,瞧得我真是牙酸。”

阮蘅看得有些好笑,“那你也让我酸上一回不就成了?你与那林大公子何时能有着落,他可有说要上门提亲?”

“别说了。”谢渥丹顿时丧了气,“我阿爹阿娘不许,说我下嫁过去定然要受苦,我说他待我又不错,人也在京城,我能受什么苦,他们非不信,就是不许让我与他有往来,成日将我关在府里,若非今日是献王府的婢子来寻我,我也是出不得府的。”

谢渥丹越说越委屈,“他也是,我阿爹阿娘说不许,他还真就不再来了,整日待在家中看书,说是要考个三甲博个功名再来娶我,你说他考上了也就罢了,若是考不上呢?我岂非还要再等一年?我也年岁不小了,阿爹阿娘早已在给我寻婚事,我哪里还等得住他。我与他说了,不如我跟你说一声,请你家王爷安排个差事给他不好吗?他非不肯,死活要自己考,我说不动他,随他去了,要是考不上,我就找个人嫁了,谁管他,全京城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子。”

阮蘅无奈失笑,她哪里听不出谢渥丹这是气话,上一世她为了他孤苦终了,这一世怎可能轻言放弃,“谢三,若他是真心实意待你好,那他定会考上的,你永远不要低估一个男人的决心。”

林晏殊既不肯接受李玠的惠助,那便也是个想法与骨气的人,他亦是想在谢渥丹爹娘面前更有底气。

因知晓谢渥丹上一世的结局,她本是极为排斥她再与林晏殊在一起的,可从她自己与李玠历经种种后她才明白,有些事是天注定,躲不过的,与其被命运牵着走,倒不如放手一搏,或许会有所不同。

“谢三,谁待你是真心,又有谁是虚情,我都能瞧出来,你方才那些气话日后莫要在他面前说起,林公子不善言语,有些事他只会放在心里,他对你的话又是深信不疑,那些话久而久之会击垮他的。”

“谢三,能遇上陪你走完一生的人不难,相看两厌是一辈子,相敬如宾亦是,可若能遇上下辈子还想再与他走一遭的,那便难了。你若退了一步,不知他为了弥补上这一步会有多难。”

她与李玠就花了两辈子呢。

谢渥丹眼眸微沉,第一回没与阮蘅打趣,面上神色肃然,应当是在细细琢磨她说的话,而阮蓁亦是,她凝视着牌面失神,也不知想起了什么。

阮蘅也不出声打搅,自己摸了一张牌,只看了一眼就笑开了花,“双六,十二点,天牌!”

“啊?”谢渥丹回过神来,死活不信今日臭手的阮蘅最后一把竟然来了个天牌,“是不是方才趁着我们失神使诈了?我不服!再来,再来最后一把!”她说着就自顾洗起了牌面,“我今日非要从你手中赢一顿吃酒钱!”

阮蘅失笑,随了她去了,阮蓁笑了几声。

这头正打得火热,前院的婢子便匆匆走了过来,“娘娘,方家与柳家的姑娘拜访,如今正在前厅候着呢,可是要请进来?”

不等阮蘅作答,谢渥丹先声夺人,“请进来做什么,那两人存的什么心还有谁不知,你家娘娘如今怀有身孕,让她们来添堵吗?”

小婢子知晓这位谢家姑娘在阮蘅这说话分量极重,一时有些为难,“那……那奴婢去将人送出去。”

阮蘅倒是摆了摆手,“请进来吧,再去添两盏茶来。”

“不是,你做什么?”谢渥丹不乐意了,“不赶出去也就罢了,还要好吃好喝的给她们供起来?”

“赶出去做什么?显得我不懂礼数,只是两盏茶,府里又没穷得给不去。”阮蘅极不在意道,顺势又摸了一张牌,“六点。你们俩好好打,等等又输了我可不再来了,我前些日子看中了一块暖玉,正愁没钱买呢,你就巴巴地送钱来了。”

“我也没钱!”谢渥丹一听钱就来了劲儿,赶忙也抓了一张牌,“你没钱找你家那位去,别来我身上搜刮!”

阮蘅笑而不语。

身后脚步声渐近,在她斜后方缓缓停下,阮蘅装作没听到,自顾打着牌,阮蓁与谢渥丹连看都不看一眼,手中的牌打得起劲儿。

三人心照不宣,手中的动作愈发慢了起来。

这时小婢子又匆匆来,附在阮蘅耳边说了几句话。阮蘅轻笑了一声,“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呀?都往王府里来。”

阮蘅向身后看去,装作才看到来人,“哦,是方大姑娘与柳二姑娘啊,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在这儿干站着。”她嗔了婢子一眼,“愈发没规矩了,来者是客,也不看座,若是姑娘们出去了,怕还是要说我不懂礼数。”

正要开口的方家大姑娘一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阮蘅这话直接将路给堵死了,若是日后在京城听到有关今日的不当言论,她定当第一个算到她们二人头上。

“娘娘,今日是方芮来打搅,娘娘莫怪才是。”方芮看了柳俞一眼,二人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柳俞上前,将手中的食盒递了过来,“这是柳俞今日一早炖的鸡汤,王妃姐姐如今怀有身孕,该好好补补,我也就厨艺还拿得出手,还请姐姐莫要嫌弃。”

说话的间隙,柳俞目光一直往四周瞟去,似在找寻什么人,而方芮亦是。

谢渥丹翻了个大白眼,可这毕竟在献王府,她未有立场,不好开口说话,只是瞧着那二人愈发不耐了。

二人的小心思阮蘅怎瞧不出来,她收回目光,又打了一张四点出去,“让二位失望了,王爷不在这院里,正在书房议事,若二位有要事,便去书房外等候吧。”

阮蘅这话过于直白,让方柳两人羞了脸,“王妃姐姐误会了,我们并非是来寻王爷,是来寻王妃姐姐的。”

“姐姐?”阮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身看去,将二人上上下下扫了几眼,在二人的不解中缓缓道:“我这记性虽比不得从前,可也没差到认不清人?我可不记得家中还有这两位妹妹。”

阮蘅又看向谢渥丹与阮蓁,“我就两个姊妹,如今都坐在这儿了,不知二位可是在薛家旁系有亲眷?还是谢家?”

谢渥丹适时接了话,“我家旁支的都是姐姐,一个个孩子都会跑了,我未曾见过还有这二位。”

方柳二人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只觉得没脸,哪曾想到阮蘅丝毫不给她们面子。

薛家是什么身份,她们哪里敢攀,自新皇登基后,便重立宣平侯封号,其地位只在皇上与献王之下,就连端王李旭也比不上,而面前这位母族显赫,自己也是无上皇亲封的乐安县主,京中贵女哪里能比得上她的。

但凡要说阮蘅配不上献王,都寻不出一个好的缘由来,若阮蘅都与献王门不当户不对的,那莫说京城了,全大梁也寻不出第二个来。再说容貌不般配,她们也没底气开口,他们自家兄长提起阮蘅来哪个不是悔不当初,实在是先前阮蘅性子太跳脱,让人忽视了她容颜。

“王妃娘娘,是我们失礼了。”

阮蘅没接话,面上神色淡淡。

许是李玠这些月来真的过于温和,致使众人忘了他先前的狠厉模样,因献王府除她外莫说侧妃了,连个侍妾也没有,再则她有孕在身,不便照顾李玠,有些人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献王是什么人,先皇败在他手中,新皇对他亦是恭恭敬敬,若他想,整个大梁都是他的,如此身份地位,哪家不想挤破了脑袋将自家姑娘往献王府塞的。

今日来的这方家与柳家的也不是第一回,也不只这二家肖想,方才婢子与她说,前厅又来了好些人,想来是方柳二家来献王府的消息走漏,其余人生怕她们在她这儿讨着了好自己便落了后,便巴巴地赶了过来。

阮蘅正想到这儿,凌乱的脚步声又响起,果不其然又见着四五人迈着细碎的步伐赶来,额间薄汗微显,见着方芮与柳俞站在一旁。想来也是没讨着好,这才松了口气。

“见过王妃娘娘。”几人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阮蘅见了暗暗发笑,“今日是什么日子,都赶着来看本妃,本妃也是受宠若惊啊。”

“娘娘,民女听说娘娘喜爱吃枣泥糕,今日路过铺子,便带了好些来,如今还热乎着呢。”说话的是周家幺女周薇怡,不过十四岁年纪,脸上稚气未退,发间步摇摇晃,发出清脆之声。

也不等阮蘅说上些什么,周薇怡便将纸包径直递到了阮蘅手中,“娘娘快些尝尝,别凉了。”

阮蘅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说实话,她与这周薇怡只是说过一两句话,还未熟到这份儿上,周薇怡这自来熟的劲儿让她觉着有些不适,可她并未如方才那般“咄咄逼人”。

阮蘅又看了周薇怡一眼,不再说什么。

她先前一直觉得周薇怡像极了一个人,可又说不上来这感觉,如今才隐隐察觉。

周薇怡像的那个人就是她自己,那个十五岁不知天高地厚的阮蘅。

可与她不同的是,周薇怡表露的那份天真半真半假,只因周薇怡眸中暗涌的情绪还是被她抓个正着,阮蘅知道,那是**。

谢渥丹起身,一把拿过阮蘅手中的纸包放在一旁,“你们都不知晓吗?娘娘近日吃不了这些,不消食,还有鸡汤什么的,都拿回去吧,日后别送来,哦不,日后还是别来了。”

“谢姐姐,我没有恶意。”周薇怡楚楚可怜,上前就要来拉谢渥丹衣袖,却被谢渥丹毫不留情甩开。

阮蘅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听院前小厮道:“娘娘,王爷来了。”

这一声让方才有些混乱的场面一度静了下来,周遭的几人往后退了一步,规规矩矩立在一旁,低垂着眉眼,趁着脚步声未近,将珠钗又扶了扶,一脸娇羞。

阮蘅不语,倒是谢渥丹毫不顾忌地冷嗤了一声。

应当是议事结束便往她这儿来,跟在李玠身后的还有端王李旭,他的小厮正推着他的轮椅。

一众贵女恭敬行礼,“民女见过献王殿下,端王殿下。”众人目光自是都在李玠身上的,虽说从李家出来的男子样貌不俗,可端王李旭终究不良于行,谁愿意嫁过去受这苦。

李玠连看都未看她们一眼,径直向阮蘅走来,见石桌上摆着骨牌,眉间微蹙,“怎么不去屋里玩儿,尽在这儿吹风?”

阮蘅笑了笑,“我总在屋里待着都快闷坏了,今日暖阳,在院子里也不觉得冷。”

桌上零零散散的一些吃食吸引了李玠的目光,“这都是些什么?”

阮蘅未答,倒是有人抢先一步,正是周家那位,“回献王殿下,这是薇怡给王妃娘娘带的枣泥糕。”

她大着胆子看向李玠,双瞳剪水,难掩娇羞之色。

阮蘅瞧见了,心里极不是滋味,果不其然,将她们放进来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不过要怪就怪李玠这张脸,真是招桃花。

可某人视若无睹,面上哪里还有方才与阮蘅说话时的温和,他厉色而视阮蘅身旁的小婢子,“本王的话当做耳旁风了吗?来路不明的脏东西莫说近娘娘身了,连王府大门都不可进,今日谁给你们的胆子一犯再犯!”

婢子吓得跪了下来,“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奴婢知错了。”

“回去自己领罚,三个月不可入海棠苑做差事。”

“是,是。”小婢子如获大赦,连忙磕头,“多谢王爷宽恕。”

李玠这一番话莫说婢子了,身旁的那些个贵女也吓得不知所措,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阮蘅说话虽刺耳,可好歹也会顾及着她们面子拐着弯儿来,可李玠不是,一字一句直捅心窝子。

周薇怡方才的胆子没了大半,看着浑身狠厉锋芒的李玠身子都有些颤。

可在众人惶恐不安等着他继而挥洒怒意之时,某人在阮蘅面前缓缓蹲下,轻轻抬起她的右脚,以极其柔和之声道:“今日脚还难受吗?”

李玠这变脸阮蘅也不是第一回瞧见了,可再见时还是不免暗暗感叹,他这翻脸当真是比翻书还快,她摇了摇头,“不难受……今日好多了。”

李玠揉了揉她的脚踝,“还是有些浮肿,待吃了午膳,就去榻上躺着,我给你揉揉。”

她这两个月来不仅身子重,手脚也不时也有些浮肿,夜里睡着不大踏实,李玠每每瞧见,都会给她按揉消肿。

阮蘅见他这般旁若无人得说起这番私话,神色也有些撑不住,她轻咳了两声,“那么多人呢。”

可李玠头也未抬,“我让人重新给你做了鞋底,回去就换上,你这鞋底未免太光了些,走平滑的路有些不便。”

阮蘅有些不服气,“我走得稳。”为了让人信服,阮蘅站起身来,往前迈去。

虽说脚下是挺稳,可她肚子大得触目惊心,总觉得不知何时要栽倒,李玠慌忙拉住了她,“慢些!”

阮蘅失笑,“瞧把你吓得。”

李玠将她的手攥在手心,“先用膳。”

阮蘅颔首,可见着站在一旁的众人,有些犯了难,她们不走,便是等着她发话,她不留人用个膳,礼上说不过去,可若是留了,她自己也不爽快。

正在她为难之际,只听李玠冷声,“还要让本王亲自送诸位出去吗?”

“民女不敢。”几人吓得赶忙低下头。

“想来朝中大人近日太过忙碌,倒是没了功夫教导诸位何为礼,未递拜帖便入献王府,这就是你们学的规矩?”李玠见着几人已在发颤,也未怜香惜玉之态,“如今见着,还是让诸位大人卸下朝中之事,安心在家,才可管束好各位。”

“王爷!”若方才众人还心存侥幸,这下是真的知道怕了,一个个纷纷跪了下来。

李玠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要罢免了自己父亲的官职,若真如此,到时莫要说献王侧妃之位了,没了母家依靠,在京城根本抬不起头来,自己丢了好婚事事小,连累家人才事大,她们怕是要成了一家族的罪人。

只要李玠还未开口,那便还有挽回的余地。

方芮先道:“民女不懂事,今日贸然来访冲撞了娘娘,还请王爷恕罪。”

李玠轻嗤,“方大姑娘既言冲撞了娘娘,可为何要本王来恕你的罪。”

方芮是个聪明人,知晓李玠并未要下死手,这是在提点她,她慌忙看向阮蘅,“娘娘,是民女愚钝,痴心妄想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还请娘娘责罚,这都是民女一人之错,娘娘责罚民女一人就是,民女不想连累了家人,往后民女不敢再造次了。”

见方芮这般坦然将这话说出,其余几人也没敢再怀揣心思,“还请娘娘恕罪。”

阮蘅见事态如此,不愿再多做纠葛,只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赶快离开,“都回去吧,家里人还等着你们用膳呢。”

“是,是,多谢娘娘。”几人起身,慌不择路就要往外去。

“慢着。”

一听阮蘅的声音,众人心里又是一紧,“娘娘……”

“既然来了,便替我带一句话出去,你们自己也听着。”阮蘅觉得也有些好笑,分明自己也与她们差不多年岁,可因多活过一世,她倒像是个谆谆教诲的长辈似的。

“娘娘请讲。”

“莫要瞧着旁人手中的玉好,便也想摸上一摸或是占为己有,说不准那持玉之人早先为了这块玉费尽周折,她心眼极小,眼里容不得一丝觊觎,更别说拱手让人了。人啊,因为得不到才觉得好,可殊不知找一块适合自己的玉才是要紧的,或许手中已有一块不错的玉也恍然未觉,如此到最后,那方可养玉且养人。”

“是,娘娘说的是。”与李玠相较,阮蘅这话说的已是极为委婉,可在场者无一不明白阮蘅这话何意。

阮蘅以持玉之人的姿态告诉众人,献王是她的玉,她不容人觊觎。

夫妻二人这般不给面,她们哪里还有待下去的道理,一个个连忙告退离去,院中这才静了下来。

阮蘅舒了一口气,摆了摆手散去周遭混杂的脂粉气,而后像个讨赏的孩子似的,“阿玠,你瞧,我方才威不威武?是不是将她们都吓着了?”

李玠扶着她腰肢,“日后她们不会再来了,先前她们来时你就该与我说的。”

“原以为打发了就是,谁知会接二连三来。”阮蘅攥了攥李玠衣袖,窝在他怀里小声道:“阿玠,你会不会觉得我心胸狭隘,容不得旁人?别家不说妻妾成群的,可你就我一人,连个侧妃也没有……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李玠挑眉,“真心是这么想的?”

阮蘅面色一垮,“也不是。”她也并非是什么大度之人。

李玠忍俊不禁,“你可知你这话已经问了第一百二十四回了?”

阮蘅也有些尴尬,“这……这么多回了吗……”

李玠却是万分心疼,听起旁人说,这有孕了的女子最爱胡思乱想,也好在阮蘅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想什么便说什么,不至于闷在心里。

纳妾之事他也已听不少人提起了,可他却从未想过。

他捏着她鼻尖,“你这般淘气,养你已要了我半条命,日后还有你肚子里的两个,那又是我半条命,我哪里还有精力去顾旁人。”

阮蘅嗔了他一眼,刚想说她哪有那么难养,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些月来,她吃好喝好,圆润了不少,反倒是李玠累瘦了,不说府里之事他都是亲力亲为,就连夜里但凡她有个什么动静,他都会醒来,她腰疼脚酸的,最后受累的都是他。

阮蘅瘪瘪嘴,摊在他怀里,撒着娇,“夫君受累了,吃了午膳我给你揉揉肩。”

李玠笑而不语。

谢渥丹见二人从回京城后就腻歪到如今也不嫌累,有些受不住,“哎,这还未吃午膳我就觉着有些饱了,罢了,罢了,我还是走了。”说着,她真要往外去。

李玠隐着笑意,“方才本王请了林大公子来,正留了他一同用膳。”

谢渥丹堪堪收住步子,干笑着,“我突然觉得又有些饿了,这会儿回去,府里肯定不给我留饭了,我还是在王府叨扰一顿吧。”

阮蘅险些笑出声来,如今众人都知该如何拿捏谢渥丹。

可此景之下,有人欢喜亦有人愁。

“娘娘。”阮蓁喊住了阮蘅,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

阮蓁偷偷往轮椅上的那道身影瞥了一眼,赶忙收回目光,“今日午膳我还是回府吃吧,就不打搅王爷与娘娘了。”

阮蘅笑道:“左右不过是一顿午膳,有什么打搅不打搅的,你们在我还热闹些。这点你就该学学谢三,她面皮子厚,从来都不觉得打搅的。”

谢渥丹咳了一声,压着声在阮蘅耳边道:“给我点面子。”

阮蓁为难,“不是,是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事,得回去一趟。”

“有什么事差竟还差着一顿饭的工夫?”阮蓁究竟在想什么阮蘅也知晓一二,她是见端王李旭在此不自在,想躲回府去,既然如此,她也不好强留,“罢了,既然你——”

“我会回府的。”一直未开口的李旭自己摆着轮椅往一旁偏去,“皇叔府里来了新厨子,会做江南菜,你不是一直说想吃吗?难得一回,留下来吧。”

阮蓁发怔,她想吃江南菜之事也只与几个亲近之人提及,也不知他是如何得知的。

李旭此番话倒叫她觉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还没如何呢,她就慌不择路要走。

她又想起方才阮蘅的那句话来:

“能遇上陪你走完一生的人不难,相看两厌是一辈子,相敬如宾亦是,可若能遇上下辈子还想再与他走一遭的,那便难了。你若退了一步,不知他为了弥补上这一步会有多难。”

这些年来,她一退再退,似乎也无路可退了。

阮蓁看向轮椅上固执得要自己走的背影,脱口道:“端王殿下,您也留下吧。”

李旭握着轮摆的手一顿,停了下来。

阮蓁话出口觉得又有些不妥,生怕他误会了什么,“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

“好。”他缓缓转过身来,看着阮蓁逆着光站在他面前。

谁都不知道,他为了等她这一句“留下来”等了多少年。

阮蘅看了看两人,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今日暖阳,万物向光而生。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孩子的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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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回暖, 阮蘅的肚子也愈发大了起来,可她却犹如平常女子一般的身轻如燕, 走路脚下带风,看得府里一众人心惊胆战。

她转而看向另一侧的阮蓁,“阮姐姐,你说是不是?”

阮蓁低着头,轻轻应了声,“是,也沾些娘娘的福气。”

师傅说生产时他也不便进去,让稳婆来,他也难以确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