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程诺昏沉的大脑里炸开一朵巨大烟花，一对漂亮的杏眼猛地瞪大：“你喜欢我？？？”

“不用这么惊讶吧。”表白的人比被表白的人淡定许多，褐色的眼瞳闪过一抹光，带着某种势在必得的笃定，林亦言指尖碰到她发尾，轻声道：“你不是也对我很有兴趣，嗯？”

第二朵烟花又炸了起来，炸得程诺头晕目眩，呼吸紊乱，张着嘴结结巴巴：“你你你……”

“嘘——”怕她咬到自己舌头，微凉的手指按在她干燥殷红的唇瓣上。林亦言勾唇一笑，声音不疾不徐：“我早就发现了。”

……发现什么？

程诺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唇瓣动了动，碰到她指腹，呼吸一紧，偏头避开，惊得话都不会说了。

指尖沾了点湿润，林亦言看了一眼，眸色微深，视线又回到她脸上，慵懒的语调一点点戳破她的伪装：“第一次见面，你看了我足足两分钟。”

“……”还偷偷数数了？程诺心跳怦怦怦。

林亦言眸中带着玩味的笑意，继续道：“昨天上车后，你就一直在看我。在离开我家前，你其实是故意那样问我吧，目的是为了试探我们是不是同类。”

程诺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对方是个同性恋呢？”

——“那你是吗？”

——“我是。”

脑子里自动弹出那天离开林亦言家时两人最后的对话，程诺偷偷咽了口唾沫。

她说得没错……

不是单纯好奇，也不是出于对自我保护的一种警惕，那天在林亦言家，程诺走的时候之所以会多嘴一问，不过是为了试探。

为了试探林小姐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是个同性恋。

她偷偷看她，她对她心怀不轨……原来这些早就被发现了。

她的秘密终于被人发现了。

关于自己喜欢女人这件事，程诺之前其实并没有很确定。感情方便她是空白的，迟钝的，上高中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不对劲，当别的女生春心萌动热烈讨论哪个男生好看哪个男明星帅时，看着那些别人嘴里“绝了”的异性，她内心没有半点触动，反而是在别人讨论哪个女生好看时，思想上才有了些共鸣。

喜欢“看”漂亮同性不能证明什么，但程诺隐约感觉自己跟别人是不同的，好奇心驱使下，她在网上寻求答案，通过一系列的性取向测试，才终于肯定自己就是个同性恋者。

当时年纪还小，发现这一秘密时她没有恐慌，也没有自卑，只是悄悄把自己隐藏了起来。怕自己可能会对那些“正常”的同类造成困扰，整个高中，她都不敢跟女生关系太过亲密，所以也没交到什么朋友。

程诺一直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她就已经被林亦言完全看透识破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鉴姬雷达？

程诺很清楚知道自己是个拉拉，可是过去那么多年，她都没有对哪个女的有过任何超出性别之外的念想……

直到那天，绚烂的夕阳铺满了窗口，她遇见了林亦言。她听到了来自内心深处的躁动。

事实如此，程诺无法狡辩。

她甚至有种“我终于不用隐藏”的庆幸和释然，握着热粥的手势紧了又松，滚烫的热意沿着手臂迅速蔓延到脸上，她咬住唇瓣，眼神羞怯，支支吾吾：“林小姐，我……”

程诺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被对方露骨的眼神搞得不知所措地低下头。

微凉的手指托起她下巴。

程诺被迫抬起头，对上林亦言幽深蛊惑的眼眸，心跳加快，却没有挣开。

“不着急。”林亦言手指沿着她唇瓣、下巴轻轻拂过，最后在她滚烫的额头探了探温度，凝眸，轻声：“我不乘人之危，这个问题，你可以回去慢慢考虑。”

“……”

程诺现在脑子确实不太清醒，不知道是发烧，还是因为对方靠得太近，她感觉整个人都要燃起来了，身体隐隐发汗，不敢看她那双充满蛊惑的双眸。

林亦言看了她许久，没有半点逼迫的意思，帮她把打包盒的盖子揭开了，语气轻缓，态度却是不容置疑：“先吃点东西。”

堵塞的鼻子闻到了热粥的香味，程诺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脸一热，动作僵硬地拿起勺子开始喝粥。

粥很烫，旁边人的眼神也很烫，她的脸更烫。三种煎熬之下，程诺慢吞吞喝掉了那碗粥。

“饱了吗？”林亦言问她。

程诺抿着唇，点头。

林亦言从她手里拿走了吃剩的垃圾，随手丢进车载垃圾桶里，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袋子放进她手里。

“这是什……”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看清了袋子上印着的花纹，程诺忙闭上嘴。

林亦言观察到她的反应，轻笑道：“你的内-衣。”

“……”好了知道了不用提醒的谢谢。

像是想起了那天的某些情景，林亦言眸色变了变，倒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让她为难，话锋一转，说：“先送你回学校？”

程诺也恨不得马上回宿舍，顿了顿，说：“好。谢谢。”

她随时不忘礼貌的样子乖巧又可人，林亦言又多看了几秒，才发动车子。

程诺手指紧紧揪着安全带。

可能是怕她不舒服，林亦言开得很慢，两只手稳稳掌着方向盘，时不时抽空看了一眼。

程诺没发现，因为怕尴尬，怕自己慌神，车子一动她就闭了眼。

本来是想装睡，结果装着装着困倦了。

去的时候也就几分钟，回来时间仿佛被拉长了，程诺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听到“咔”的一声，警觉地睁开眼睛。

看到林亦言倾身过来帮她解安全带放大的一张脸，程诺心跳漏了半天，绷着脸故作镇定：“到了吗？”

“嗯。”林亦言手指放开了安全带锁扣，抬起时偏了个方向，在她压出褶皱的后脑勺轻轻揉了揉，“住几楼？”

程诺被她这个有点亲昵的动作搞得愣了愣，脸上热意叠加，小声说：“二楼，203宿舍。”

林亦言颔首，绕过车身走到她这边，帮她打开车门。

程诺迈出一条腿，还没沾到地上，纤细的胳膊被人抓住。

“慢点。”林亦言眼神关切地注视着她一举一动。

除了头晕鼻子不通，程诺其实没有那么弱，但也没有挣开对方，借着她的搀扶下了车。

她以为林亦言送她到了就应该离开了，但对方并没有，而是扶着她迈上了台阶往宿舍里面走。

“你也要上去吗？”她愣愣看着对方。

林亦言瞥过来，看她发烧后愈加蒙着水雾的眼睛：“不方便？”

“……也不是。”只是想起她之前说出门办事，程诺怕耽误她太久了。可是看她气定神闲的样子，程诺也不确定她到底是真的有事，还是只是找个借口过来找自己，心神晃了晃，又强调一遍，“没有不方便。”

现在进出的人很少，坐在值班室里的宿管阿姨一眼便看到了她，扬声喊道：“美女回来啦？”

“是的阿姨，我刚刚去医院拿了点药。”程诺扬起唇角。

阿姨可能是一个人值班太无聊，见她脸色不太好，忍不住多说了一句：“暖气已经修好了。”

程诺面露欣喜，只是笑起来略显苍白：“知道了，谢谢阿姨。”

“咦，这个美女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她们正准备离开，阿姨突然注意到程诺身边站了个人，从衣着打扮上看着不太像是学生。

大学宿舍管理没有那么严，但对于外来人员还是要例行公事问清楚。

程诺脚步一顿，看了看突然警觉的阿姨，又看向旁边表情无异的林亦言，正犹豫要怎么解释她们的关系，思路就被打断了。

“我是她的——”林亦言一只手扶着她，另一只手揣在兜里，气质清冷疏离，对上她仓促看过来的目光时，脸色缓和，扯唇一笑，说：“姐姐。”

姐姐……

这其实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称呼，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程诺总觉得她在说这两个字时，神色有股旁人难以察觉的狎昵和暧昧。

后来阿姨又说了什么，程诺没有心思去听了，脸上热热的，脑子嗡嗡的，总之阿姨没让林亦言登记，给她们放行了。

两条腿软绵绵的踩着一节节台阶，程诺低头看着脚尖，蓦地听到旁边的人问：“怎么这么冷清？”

程诺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舔舔唇，说：“因为还没正式开学。”

林亦言讶然：“没开学你就来了？”

“因为在家里，我爸……”话说一半，程诺堪堪收住。提前来学校是因为她爸的同事老上他们家，还总是想戳和自己跟他儿子。陈冉问起时她还能直言不讳，现在却担心林亦言误会，昏沉沉的脑子快速转了转，临时改口，“……因为在家呆腻了。”

林亦言没有怀疑，扶她迈上转角的平台，又问：“你们宿舍其他人也来了吗？”

程诺摇头：“我们宿舍平时就我跟冉冉两个人住，冉冉还在家。”

林亦言没有追问她冉冉是谁：“也就是说，现在就你一个人在宿舍？”

“是啊。”

林亦言眉心一拧，抓着她胳膊的手微微收紧：“这怎么行。”

“为什么不行？”程诺还傻乎乎地问。

林亦言抬手碰了碰她还很滚烫的额头，一脸严肃地说：“你生病了，没人照顾怎么行。”

程诺愣了愣，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又听到她说：“要不要去我那里？”

程诺脑子“轰”地一声又开始炸烟花，往后退了一步，脱口而出：“你不是说不乘人之危吗？”

林亦言目光一凝，看着她双臂抱在胸前一副小心戒备的样子，沉默。

本来林亦言也没想太多，单纯只是担心她一个人生病不方便，但从小姑娘的反应来看，对方好像误会了？

陡然生起一丝想要逗弄的心思。

高挑的身影轻松将她困在墙角，林亦言低眸一笑，意味深长地说：“下雨那天胆子不是挺大，现在知道怕了？”

程诺后背贴到了墙，抬眸对上她戏谑的目光，知道她在暗示什么，脸顿时红得滴血。

下雨那天她让她帮忙解内-衣，但那会儿自己还不知道她跟自己一样喜欢女的，更不知道她对自己怀有那样的心思……

发烧的大脑本就不灵光，程诺被话噎住，有些羞臊，又有些不服，梗着脖子说：“我怕什么？”

“怕我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