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江上的雾气很稠密，遮住了视线，能见度极低。

身为统领十万水军的大将军，张允站在船上，眺望白蒙蒙的江面。

“将军，今晚大雾天气，正是天赐良机，不如主动偷袭？”身旁副将问道。

张允摇了摇头，道：“我本来也打算偷袭，但是雾气太大，严重影响视线，对我们自身也是影响。到时候偷袭不成，很可能弄巧成拙。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稳健一些。”

“那隋军会来偷袭吗？”副将问道。

张允点了点头，道：“我料定他们会来，所以通知下去，严阵以待！”

副将立即领令下去安排。

的确，换做以前，来护儿必会趁着大雾天气来袭，但是这次，张允失算了。

不知不觉间，时间过了丑时。

张允用手拄着头小憩，随时等着敌军来袭，可惜等到了这个时辰，对方始终未来。而派出的斥候也返回，说大隋军营一切正常，根本没有偷袭的迹象。

所以张允只能让斥候再探。

“难道是我多虑了？隋军根本没有偷袭的打算？”张允隐隐觉得不对劲。

此时魏军的战船上，水军早就依偎在一起呼呼大睡，只有一些警戒的士兵来回走动，可以说，警戒心已经放松了下来。

江水漆黑黑一片，在雾气的遮盖上，根本看不清状况。

而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水面上有人影闪过。

这正是杨霜组建的鲲营将士。

他们两人为一组，拖拽着装满火药的瓷罐，在水中游动，他们一会潜游，一会呼出水面换气，依靠着黑天和大雾，完美的遮掩住了身形，并且慢慢靠近了魏军大营。

魏军大营也是依托于江岸修造，为了防止敌人从水下偷袭，魏军在水中放置了铁蒺藜，类似于渔网，上面镶着铁蒺藜。但因为这种东西的空隙比较大，只能防备大规模水军，像鲲营的士兵两两一组，只有几百人，根本挡不住他们。

但是也有不注意的士兵被铁蒺藜划伤。

魏军的战船成圆阵排列，飞庐、艨艟在内部，大型战船首尾相连在外围，这样的话，当敌人来袭时，凭借大型战船的坚固，足以挡住敌军的进攻。而后，大型战船展开反击，打开缺口，内部的中小型战船立即加入战场，凭借中小型战船的超强机动性，可以迅速展开反击。

这和现代化战舰的战斗方式差不多，大型楼船类似于航空母舰，负责远程进攻和基地，飞庐相当于主力战舰，而艨艟则相当于普通战舰，妥妥的一个战略编队。

所以魏军并不担心隋军来偷袭，相反，只要做好了准备，当对方靠近后立即反击，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可惜，张允他们万万也想不到，这种把大型战船当作屏障，放在最外面的行为，正好给了鲲营将士机会。

他们不用深入敌营内部，只需要在外围，便可行动。

当鲲营的士兵摸到大型楼船后，取出携带的铆钉和绳索，先用锤子将铆钉固定住，然后捆绑绳索，最后将瓷罐绑起来。

远远地，就像是在船体上织出一个蜘蛛网，而装满火药的瓷罐就是捕捉的猎物。

搞定这一切后，他们小心翼翼剥开瓷罐上的封口蜡，从中取出引线，并将引线固定好，防止被水面打湿。

其实完全不用那么小心。

这种引线浸泡了油料后晒干，里面又加入了微量的火药，一旦燃烧起来，很难熄灭。虽然杨霜还研制不出来在水中燃烧的引线，但寻常防水易燃的引线还是轻而易举。

当一切都做好后，鲲营的士兵在水中等候，只露出半个头，防止被船上巡视的魏军发现。

而绳索、瓷罐都是黑色的，也不易被发现。

杨霜给了他们充足的时间，让他们能靠近魏军战船，并且做好一切准备。

大雾天气，影响了信号传递。

本来按照杨霜的设想，发射烟火当做信号，让魏军在漫天烟花的见证下，亲眼看着战船毁灭，那一声声巨响，是为烟花伴奏。

但是现在雾气较浓，遮住了视线，但并不影响声音的传播。

所以当约定的时间来到后，杨霜派遣的几只艨艟也靠近了魏军大营，然后，他们点燃了火药。

轰...

万籁寂静下，突然想起了一道轰鸣，声音非常响，直接惊醒了张允。

“下雨了吗？”张允根本不知道这声轰鸣代表了什么，只以为是惊雷。

轰...

突然间，又是一声巨响。

张允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这声音可不像雷声啊，出了什么事？

而当第二声爆炸声响起后，所有准备就绪的鲲营将士收到了信号，他们取出火折子，吹燃，然后点燃了引线。

紧接着，他们丢弃所有的携带物，开始撤离。

长长的引线只给他们提供了很短的逃离时间，他们必须以最快速度游游走，不然的话，他们将死在这里。

幸好，在巢湖特训时，他们估算好了逃离的距离，所以引线的长度都是计算好的。杨霜不希望大隋的功臣牺牲在这里。

张允披着一件衣服走了出来，他所在的战船还不是在外围，而是在中心，通过模糊的灯火信号，张允并未看到示警信号，说明敌军并未偷袭。

而天气也很好，并未有雷霆闪电啊，那刚刚的巨响是怎么回事？

就在张允纳闷时，引线燃到了瓷罐内部。

火药被点燃了，空气瞬间被挤爆，爆发出恐怖的冲击力，而首当其中的就是旁边的船体，直接被撕裂开一个大口子。

巨大的冲击力让楼船晃动，而后江水倒灌。

这不是一艘船发生的变故，而是近两百艘！

两百艘的大型楼船全部遭遇了火药袭击，船体被炸开一个洞，木头根本不是火药的对手，根本挡不住火药之威。

而且，这是时代的船多是平底船，内部船舱也不是密封成单个空间，这便导致江水是蔓延整个船舱，而后偏重的战船发生倾斜，没有龙骨固定，这样的战船一旦倾斜，很容易发生侧翻。

张允已经被密密麻麻的爆炸声吓得六神无主，他看不到那些战船经历了什么，因为雾气太大，但是他能听到手下将士的吼叫。

“船破了！进水了！”

“船翻了，跳水，跳水！”

“龙王发怒了！”

......

张允连忙乘坐飞庐，来到最外侧，当看到眼前一幕时，他双眼赤红。

原本宛若城墙壁垒的大型楼船全部都侧翻，水里面都是大魏将士，正在呼喊救命。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张允喃喃自语，此时此刻的他六神无主。

难道真是龙王发怒，所以击碎了所有楼船？

......

杨霜和来护儿一夜未睡，就守在军营最外面，等着好消息。

距离较远，他们听不到火药引爆的声音，不知道敌军的情况。但是当看到艨艟护送着鲲营士兵回来后，杨霜和来护儿大喜，亲自去迎接。

看着全身湿漉漉的鲲营将士，杨霜激动地说道：“将士们，你们创造了奇迹！你们凭借区区五百人，摧毁了敌军两百艘楼船，这份功劳，足以让你们，让鲲营留存青史。这次你们用生命换回了胜利，请你们放心，我杨霜，大隋的明王，向你们郑重承诺，国家会以英豪之礼重赏你们，让你们的家人、你们的家乡，以你们为荣！”

这是杨霜的承诺！

“明王千岁！”

“明王千岁！”

兴奋的将士们齐声呐喊，场面甚是热烈。

而后，杨霜命鲲营士兵休息。

“来将军，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杨霜笑道。

来护儿点了点头。

他立即命人吹响号角，所有将士从睡梦中醒来，开始上船，准备作战。

船上的火把被点燃，照亮了黑夜，虽然雾气严重影响视线，但是现在，他们不怕了，因为只要横推过去，就是魏军的噩梦！

杨霜则回营帐睡觉，今晚战况如何，明日便知分晓。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杨霜才醒来。

张须陀已经在外面候着了，不过杨霜并未看到来护儿。

“战况如何？”杨霜问道。

张须激动道：“大胜，而且是大获全胜！魏军二百艘楼船被破坏，剩下的几十艘根本难以抵挡咱们的进攻，而那些中小型战船根本不是我们楼船的对手。魏军最后只能上岸，弃船而逃。虽然受大雾影响场面比较混乱，但初步可以判断，魏军牺牲不会低于三万。”

“魏军的战船呢？”杨霜问道。

张须陀道：“能带回来的正在带回来，带不回来的全部凿穿！”

“老张啊，魏军死伤三万不算什么，就算死伤五万也不算什么，这次最大的胜利是摧毁了魏军的战船。你要知道，曹老贼花费了多少钱财，才建造出这么多的战船，这下子，几乎摧毁了魏国四分之一的战船。足够曹操心疼的了。对了，来护儿呢？”杨霜问道。

张须陀忙道：“回禀殿下，来护儿直接率兵去定陵了！解决了魏国水军，来护儿不愿耽搁，直接去抄张辽、徐晃等人的后方！”

杨霜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还算他机灵！”

现在张辽等人是在大隋本土作战，本就处于劣势，一旦来护儿抄了他的后方，让他们无路可退，那这三十万魏军就是瓮中之鳖。

趁着魏国水军的消息还没传到张辽他们耳朵里，时间就是胜利！

这时，张须陀问道：“殿下，我们去哪里？还去平波侯那里对付蔡瑁的水军吗？”

杨霜摇了摇头，道：“这场偷袭只能用一次，张允虽然败了，却没有死，他会把遇袭的消息传给蔡瑁。蔡瑁有了防备，再想像这次这样完美偷袭，基本不可能了。而且蔡瑁的水军已经不用多虑了，现在我们已经占据了主导，胜利的天平已经向我们倾斜。只要来护儿能抄魏军老底，那这场战争我们大隋就胜利了。接下来，解决了境内的问题，下一步就是反攻。我答应了陛下，自然要做到！”

张须陀连忙点了点头。

杨霜继续道：“吩咐下去，继续配置火药，火药是我们的神兵利器，不可缺少！”

“那还写捷报吗？”张须陀问道。

杨霜摇了摇头，说道：“不写了，自会有人把捷报传回京都，让他们自己议论吧。留点神秘感，才能勾起他们的揣摩，让他们猜吧，也许会以为我手中掌握着雷霆呢。”

没见过火药，不知道火药之威，任凭大隋京都的百官抓耳挠腮，也百思不得其解。

让他们心中恐慌，他们才会畏惧杨霜，敬若神人。

随后，杨霜在军营内走动，所过之处，所有水军全部站起来，用崇拜，甚至是仰慕的目光看着杨霜。

他们的眼神中跳跃着激动，因为他们参与了凌晨的围剿，见识到了庞大的楼船倾斜，被江水吞没。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殿下用五百人做到的。

所以在他们心目中，杨霜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

张允逃回岸上，等到太阳高升，雾气散去，他才回到军营，此时的军营一片狼藉，江面上漂浮着战船的碎片。

“败了，彻底败了。我还有何脸面面见陛下？”

张允发出哀嚎，而后抽出佩剑就要自尽了事。

幸好被副将眼疾手快发现制止了。

“将军，事已至此，现在不是以死谢罪的时候。隋军太可怕了，他们掌握了神秘的兵器，摧毁了我们的战船。此事必须尽快报给陛下和蔡将军，不然就麻烦了！”副将提醒道。

张允这才回神，连连点头，道：“你亲自带人去通知蔡将军，一定让他们加强防御，禁止进攻，不然会遭遇我们一样的袭击。我速速回京，将此事禀告陛下。对了，还有争隋大军，他们正在攻打庐江县。来护儿一定会抄底，快快，飞鸽传书，告诉张辽、徐晃、曹仁、曹洪！”

“此事必须尽快禀告陛下，必须让张辽他们尽快撤军，不然恐怕会全军覆灭！”

张允大慌，立即带人兵分两路，迅速离开。

而此时的泸州境内，魏军正在强攻庐江县、镶安县等三县，战况非常激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