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当天下午，很多人就知道越王杨秀和汉王杨谅开撕秦王，三王斗争为热闹的春节更添话题。

杨霜虽然没有亲眼欣赏这场好戏，但也知道详细，并且从昝康那里得知，秦王杨俊已经派心腹去沂州请王千赫了。

这正是杨霜的计谋，等王千赫来了，才能让他们一起尝尝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另外，杨霜没想到魏王杨超竟然没有出手，说是染病自然是假的，这家伙真狡猾，竟然把杨秀和杨谅当刀子使，果然不可小觑。

正月二十六，隋皇正式封笔，忙碌了一年终于能歇息歇息了，朝廷内的大事将由议事堂处理，就算碰到十万火急的大事，面呈陛下后，也可代笔批阅。

这一日，杨霜也收到了李靖从蓟州城传来的消息。

他们和薛新月的父亲薛定坤一起，设计抓住了薛家的内奸，竟然是薛定坤的同族堂弟，是他投靠了蓟州刺史杜晓，并且把薛新月出城的时间通知了杜晓。

不过他也不知道杜晓的阴谋是什么，所以李靖只能把调查的目标放在杜晓的心腹幕僚身上。

而李靖、张须陀、罗成、秦仙踪四人等待了几日，才找到合适的机会，趁着那名幕僚离开刺史府，四人一同进攻，杀了大批护卫，劫走了这名幕僚。

而接下来的审讯就简单了，此人嘴巴也硬，宁死不说，不过送去桶里坐一坐，饥饿的老鼠刚刚放进去，还没建立房东和租客的友好关系时，这名幕僚便招供了。

果然，读书人就是忘恩负义的快，那名契丹人可是挺了许久才什么都说的。

而随着这名幕僚招供，杜晓和松漠都督府行军总管苗飞的阴谋也浮出水面，原来，他们网罗商行，是偷偷将大隋士兵配备的弓弩、铠甲、兵器运去契丹！

杨霜看到这里，眉头紧缩。

其实在得知杜晓和苗飞和契丹勾结时，就猜测过他们是不是要通敌卖国。但是杨霜觉得有问题。

首先，杜晓和苗飞的地位不低了，朝廷对他们不薄，何必通敌卖国，被同族咒骂，遗臭万年！

其次，通敌卖国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难道契丹还能灭了大隋，给他们封王封侯？

就算大隋不强大，也不是一个小小契丹能垂涎的。

所以杨霜不认为杜晓和苗飞会那样做。

但是现在，不可能成了可能。

杜晓和苗飞竟然真的在干通敌卖国的蠢事！

杨霜继续看信。

李靖审讯了那名幕僚，此人把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但是并不知道杜晓和苗飞这么做的意图，至于两人背后是谁在操控，此人更是不得而知。

另外，到李靖审问那一天，杜晓已经运送了十八次弓弩和铠甲，已经可以装备一千多兵马。但杜晓和苗飞觉得速度太慢，想快也没法，这可是掉脑袋诛九族的大罪，哪个商行敢不要命的运送兵器？

所以杜晓才想拿下薛家商行，凭薛家商行的车马能力，便可弥补运输问题。

而随着幕僚被擒，杜晓终于慌了，立即让人封锁了蓟州城，开始搜捕陌生人。

但凭李靖等人的谨慎，自然不会被找到。

信的末尾，李靖询问接下来的计划，他们是继续留在蓟州，还是返回京都。

杨霜将信放下，陷入了沉思。

仅凭现在掌握的线索，还不足以揭露杜晓和苗飞的罪行，因为没有十足的证据。

杜晓为何派心腹幕僚去见苗飞？就是不想书信来往留下证据，而就算幕僚被擒，仅凭他一人之言，也恐怕指认不了。

并且，幕僚一旦出事，杜晓便会立即扫除痕迹，就算杨霜说服陛下彻查，恐怕也找不到证据了，至于幕后的指使者，更是无从追查。

而且杨霜到现在都猜不出来，杜晓和苗飞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韩擒虎，给李靖回信，让他们回京吧。同时把那名幕僚带回来。”杨霜思虑再三，决定先静观其变。

韩擒虎抱拳应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

年关越来越近，过年的氛围也越来越浓。

大年二十八晚，李靖四人押着那名幕僚回到了京都，先将幕僚关入地牢，李靖立即去见杨霜。

“殿下，属下无能，深感惭愧，未能查出杜晓的阴谋。”李靖有些内疚。

杨霜则笑道：“我们是去蓟州杀人，机缘巧合才碰到了杜晓的阴谋，时间短，而且对方谨慎，再加上我们在蓟州城没有人脉，想要查出他的阴谋非常难，并不是你的过错。”

李靖点了点头，一脸慎重道：“殿下，我有预感，杜晓和苗飞必有大阴谋！不可不防备！”

杨霜本来还想静观其变，但是李靖的直觉不能小觑，这是战神的第六感。

“你的意思是边关有变？难不成契丹还敢进攻大隋？”杨霜问道。

李靖则道：“殿下，苗飞是松漠都督府的行军总管，麾下有四万兵马，乃是大隋最东北的前沿阵地，如今苗飞又和外敌勾结，必然把松漠地区的设防告诉了契丹人，一旦契丹人进攻，这四万儿郎就危矣了，到时候松漠地区便会落入外族之手。”

杨霜自然相信李靖的判断，但是杨霜苦恼道：“我们没有十足的证据，就算把此事禀告陛下，恐怕陛下也不会相信。而且陛下会怀疑我是怎么知道的...”

李靖轻轻颔首，明白这件事的确不好办。

“现在陛下也封笔了，除非碰到十万火急的大事，仅凭一个幕僚的说辞和我们的推测，很难让陛下信服。”李靖叹道。

杨霜深思熟虑后，郑重道：“我还是相信你的自觉，你的判断！杜晓和苗飞知道事情败露，一方面会消除自己留下的隐患，一方面会加快自己的阴谋，所以宁可多虑，不可侥幸。我去见史万岁！”

李靖赞同道：“史万岁虽无调兵遣将之权，但他是兵部尚书，由他出面面圣，以年关临近，需提高警戒防止外族趁机作乱，可向陛下求道旨意，通知松漠附近的其他都督府严阵以待。”

“没错！关外六个都督府，共有兵力二十万，只要有所警戒，便不怕契丹和突厥偷袭。”杨霜笑道。

拿定了主意，杨霜不愿耽搁，立即换上便装，和李靖前往史府。

史万岁也休沐，正在府中读书，管事来报，说门外有位叫杨过的青年求见，自称是史万岁的恩人。

作为兵部尚书，有很多人都想求见史万岁，不过都是以同乡晚辈、学生等等身份拜见，从未有人自称恩人。

所以史万岁纳闷了，自己的哪个恩人？

杨过？过儿？杨...

史万岁突然反应了过来，连忙想起身出迎，但想到殿下假扮身份前来，必然是想隐藏身份，所以他立即通知管事遣走闲杂人等，从偏门将人请了进来。

半柱香后，史万岁等来了两个青年，定眼一瞧，果然是明王殿下。

让管事亲自守在门外，不准任何人打扰后，史万岁慌忙拜道：“请明王殿下赎罪，让殿下屈尊从偏门进府！”

杨霜笑道：“没关系，这正合我意。我若表明身份而来，岂不是害了史尚书？”

史万岁心中一暖，连忙请杨霜上座。

三人坐了下来，杨霜没有客套，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史大人，今日来叨扰，是有件可能发生的大事想请你帮忙！”

史万岁是了解这位明王殿下的，正直、坦荡，他口中的帮忙绝对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所以史万岁赶忙问道：“请问殿下，是何事？”

李靖将一份口供呈给了史万岁。

史万岁翻看后，一脸震惊，连忙问道：“这...这...当真？”

蓟州刺史和松漠都督府行军总管通敌卖国，史万岁不吃惊才怪呢，换做其他人根本不会相信。

杨霜回道：“我搜集到的情报是这样的，史大人，如果情况属实，你应该明白会有多凶险。但是，我没有可靠的证据，不能直接面圣。”

史万岁又看了一遍口供后，很快冷静了下来，问道：“殿下，你需要我做什么？”

杨霜笑着反问道：“史大人不怕我是骗你的？”

史万岁摇了摇头，道：“殿下对我有恩，而且殿下能来找我，说明相信我，对我而言是莫大的荣幸。而且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了大隋边关安全，为了边关儿郎性命，我愿意全力效力！”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杨霜笑容更甚，随后道出来意：“史大人，仅凭现有证据，不能指认杜晓和苗飞，所以我来找你，是希望你以兵部尚书的名义面圣，以春节阖家团结之际，边关防御不可掉以轻心为由，求一道口谕，让边关各都督府加强防御，更要加强彼此的配合，避免外敌趁机偷袭。有了这道口谕打草惊蛇，对方便会心生忌惮。而且，就算对方出兵，也有了反应时间，不至于手忙脚乱。”

“没问题，我过会立即进宫，求来这道口谕。”史万岁应道。

杨霜继续说道：“希望是我多虑了。”

史万岁郑重点头，心中越加觉得明王殿下心系天下，乃是贤德仁义之君。

而后，杨霜和李靖告辞，史万岁则进宫。

此时御书房内，好不容易休沐的隋皇叫来的李东旭、高颎，他和李东旭下棋，高颎一旁观战。

三人是君臣，也是知己，就是因为隋皇的庇佑，李东旭和高颎这样的人才能掌管御史台和大理寺。

棋盘上交战激烈，隋皇还不忘问道：“朕听说上次出宫，你宴请了明王？”

李东旭正在落子，听到这些话丝毫不惊，这本是他的算计，果然传到了陛下耳朵里，陛下还出言询问。

只见李东旭点了点头，道：“回禀陛下，微臣的确宴请了明王殿下，以示感激。”

“感激什么？”隋皇好奇问道。

李东旭道：“陛下有所不知，上次微臣的儿子和女儿去感业寺上香祈福，路上遇到恶霸调戏，是殿下出手相救。作为臣子、作为父亲，自然要感谢，但微臣曾递上拜帖，准备去明王府参拜，可是明王殿下拒绝了。所以无奈之下，上次大唐使团离京时，微臣亲自邀请。明王殿下推脱许久，这才答应。”

隋皇一听，哼道：“你好歹做过太子太师，是他的老师，你递上拜帖他却不见，岂有此理！”

李东旭则回道：“陛下此言差矣，明王殿下的确不该见微臣，毕竟是微臣有错在前。”

“为何？”隋皇放下了棋子，露出了倾听的表情。

只有一旁的高颎盯着棋盘，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两人交谈。

这时，李东旭说道：“陛下让微臣担任太子太师，教育明王殿下德行，但是明王殿下因为亲近小人而被废黜太子之位，归根结底，是微臣失职。更何况，明王殿下真的亲近小人的吗？”

隋皇眉头一挑，不过没有阻止，而是让李东旭继续说。

“陛下，明王殿下做太子时，虽然为人耿直，总是顶撞陛下，但所行之事，皆是为了朝廷，为了大隋，而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他贵为太子时，从未利用身份拉拢权臣，不存在结党营私！”

“而微臣知道这些，但在明王被废黜时，却从未帮他进言，从未帮他求情，这是作为老师应该的操守和作为吗？”

“所以明王殿下不愿见微臣。”

隋皇听完，陷入了沉思。

有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隋皇冷静想想，发现事实的确如同李东旭说的那样。

片刻后，隋皇才问道：“你今日给我说这些，莫非是在替明王当说客？”

李东旭站起身来，拱手道：“微臣不敢！微臣如果真的替明王当说客，便不敢说这些话了。微臣只是觉得，太子之位必须早立，一日不立，皇子之间明争暗斗，拉拢权臣，以至于权臣无暇顾及公务，只顾争权夺利。还请陛下早立太子！”

“坐下坐下，怎么连你也让朕立太子了？”隋皇挥挥手，气声道。

这时，高颎终于抬头，看着正坐下来的李东旭，嘴角扬起一个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