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回来？”常小旗虽然没亲自背过尸体，但背尸行当里的规矩，他还是懂的，这背尸背尸，不单单是因为要用脊背把尸体背回来，里边的讲究可多的去了。

首先，背尸是因为这是一种最省力气的姿势，如果是抱或者扛，那肯定会更累点。

其次，长者为尊，逝者为大，请尸体回家自然要用脊背驮着他们，以示尊敬。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背尸时不用面对死尸的脸面，若是抱着尸体，他看着你的脸，你看着他的脸，大半夜的，那感觉能对？

雨水逐渐小了下来，可依旧雷云压顶，天穹阴暗，为了尽快完成任务，赶紧解救张海蓝，常小旗这就立即动身。

常小旗道：“小聪，你还是留在这里等候吧，我和海蓝去去就回。”

窦严聪还想说什么，常小旗摆手道：“没事，你常哥多少还是有点本事的。”说罢，对窦严聪眨了眨眼。

窦严聪咧嘴笑了，他记得这个笑容，这是一种极其自信的笑容，在窦严聪还是个智障的时候，大家都欺负他，常小旗带他从湘西老林里背回尸体的时候，那一晚在皎洁的月光下，常小旗就是这么笑的。

他知道，只要常小旗这么笑了，那他心中的常哥，就一定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两人顺着泥泞的山路往下走，张海蓝撑着雨伞，帮常小旗遮雨，远处山峰烟雾朦胧，两人踩踏在悬崖边的栈道上往下走，置身云雾之中，偶有山风吹过，一阵雨滴泼洒在身上，很是凉爽。

“小蓝，你不用给我撑伞，你自己用就行。”常小旗快走两步，离开了雨伞的范围。

“常爷，我还是给你撑着吧，衣服打湿了会感冒的。”张海蓝正欲把伞伸过来，常小旗阻拦道：“大老爷们皮糙肉厚，你不用管我的。”

两人贴着山壁，走下了后山，小时候常小旗来这玩过，山后是一片凹地，常年累积雨水，慢慢的就形成了一个小湖。

小时候村里的孩子来这里游泳，都得是偷偷来的，因为据说解放之前这里打死过不少土匪，都是直接扔下后山的，想来就是那片湖泊的位置，里边冤魂不散，水鬼缠身，若是下去游泳洗澡，难免会出现水鬼借命之事。

水鬼把游泳的小孩子拉进水底淹死，这孩子死了，他自己才能托生。而那孩子变成了水鬼，就得等候下一个目标，再有人来游泳，他就淹死别人自己托生，如此循环往复。

不过他们几个孩子在这里游泳，也没发生过什么事，那孩子都皮实，从小水性好。

两人站在杂草齐腰深的岸边，常小旗感叹道：“小时候村里有些老人会来这里割草喂兔子，有一些为喂羊的，也会直接赶着牛羊来这里，现在时代变了，都是大规模的人工饲养，个体户也都不怎么存在了，你看这杂草，长得太茂盛了，都找不到原来的小路在哪里了。”

放眼望去，除了一面如镜的湖泊之外，就只剩下了茫茫野草，抬头看，四面八方皆是山峰，幽暗的山谷深处，时不时的传来布谷鸟的叫声。

杂草茂盛的遮盖住了小路，常小旗左顾右盼，始终想不起大脑深处的记忆，他实在不记得那条小路在哪里。现在的情况是即便想起来，也没有任何作用，那条小路可能已经被杂草覆盖了。

最近的一条道路，只有横穿湖面，从湖水中游过去，才能达到守陵人所说的山洞，那个山洞他小时候也见过，但并不是在山脚下，而是在半山腰，得有五六米的高度，小孩子是爬不上去的，有些采药的老人在年轻时进去过，出来后对里边的事情是闭口不谈，没人敢说里边到底有什么。

“小蓝，你在这等着我吧，我得从借水路穿行，你一个女孩子就不要跟着去了。”常小旗脱下T恤，交给张海蓝，正准备脱裤子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说：“不脱裤子的话，在水下阻力比较大，呃，你先转过身去。”

张海蓝收起雨伞，脸上浮现出两个小酒窝，掩嘴笑道：“常爷，你还会害羞啊，不要小看我，我的水性可不比你差噢。”

说罢，常小旗浑身上下只剩底裤了，他还是交待了一句不要跟来，扑通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里，水花四起，波纹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漂浮在水面上，常小旗加快了游动的速度，张海蓝看四下无人，脱下外套，将衣服装进包包里，缓缓入水，用头顶着包包，跟随常小旗一同游向湖泊对岸。

山中清泉，干净的如同空气，即便是天穹阴暗，也能一眼看到湖底，甚至能看到水中的小鱼穿梭嬉戏。

常小旗使用最节省体力的蛙泳，游出最快的速度，可他没注意到的是，不管他游的多快，张海蓝都能紧跟其后，但常小旗脚掌踩踏在岸边青草上的那一刻，回头看去，吓了一跳。

皮肤白皙，长发在水中散开的张海蓝，宛若飘浮云朵之上的仙子，每当额头入水，飘逸的长发就会在水中散发开来，极致的黑发与白皙的肩头，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常小旗都看呆了。

“哗啦！”张海蓝游上了岸，晶莹的水花贴着她的肌肤滑落而下，常小旗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吐沫，但片刻后觉得自己不太雅观，赶紧转过去了身子，说：“荒郊野外的，你一个女孩子，这也太不像话了，赶紧把外套穿上。”

张海蓝声如铜铃，笑的花枝乱颤，水珠也从指间和发梢处滴落，她柔声道：“常爷，你可真是个直男啊，你没去过游泳池吗？没见过女孩子穿比基尼吗？”

“那不太一样。”人就是这么奇怪，如果你在游泳池里看到一个女孩子穿比基尼，她可能没什么感觉，可如果你在更衣室里看见一个女孩子穿着跟比基尼差不多的衣服，她一定会大骂流氓。

两人穿好了衣服，常小旗拽着张海蓝的小手往上攀爬，这山势倒也不陡峭，只不过没有道路，一切全靠自己寻找落脚点，爬上了第一个土坡，踢开了所有的杂草，常小旗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峰，道：“看到云中那座山峰了吗？就在斜对面，有一座山洞，守陵人说的应该就是那个。”

“那里怎么会有山洞？”

常小旗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我长这么大从没去过，但村里有些老人去过，问他们里边有什么，没人吭声。”

“会不会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常小旗道：“我小时候也是这么想的，长大后我才觉得，那帮人可能根本没进去过，如果进去过，而且看见了极为恐怖的东西，那他们提及此事的反应一定不是正常的。”

“甚至遇到了很危险的东西，他们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我猜测，他们压根就没爬上去过，只不过是故意吹嘘自己进去过，好显得更有面子。”

张海蓝怔道：“常爷，你好有学问啊，这应该属于心理学的范畴。”

“业余时间喜欢看书，就算是打发下时间吧，我们走。”两人踩踏在草丛之上，一步步朝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中赶去。

到了山脚下，张海蓝才完全相信了常小旗的话，头顶上的山洞确实没多高，说五六米可能低了点，得有十米左右，看着山壁几乎是九十度垂直的，别说村民了，就是专业登山团队来了，恐怕也得耗费一番功夫。

常小旗拍拍山石，准备寻找落脚点的时候，张海蓝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回身一看，吓的她大叫一声，急忙躲在了常小旗的身旁，道：“有死人！”

“别怕！”常小旗单手揽住她，回头朝着她手指方向看去，一个骷髅头骨潜藏在草丛中，半隐半现。

蹲下身子，拨开草丛，发现这头颅骨上，曾经被人砍了一刀，最坚硬的天灵盖都被劈开了一个裂缝，而且从骨头上的颜色以及腐朽的程度来看，至少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乱世之中死几个人太正常了，这没什么。”

“可偏偏死在这里，就不太正常了吧？”

“管他呢，先上去再说吧。”常小旗话音刚落，忽听旁侧杂草深处传来一声咳嗽，他与张海蓝对视一眼，瞬间两人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谁！”常小旗爆吼一声，直接拔出后腰上的小弯刀，恶狠狠的盯着草丛深处。

里边传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响，眼看杂草晃动，犹如一条蟒蛇在里边缓缓的爬行，不多时草丛拨开，一个驼背很厉害的老头，几乎就是脸面朝下的姿势走了出来。

“你是谁？！”

老头勉强用力才抬起一点点脑袋，笑道：“我是谁，不重要，你是谁，才是关键。”

“我是谁，你管得着？”荒郊野地的猛然遇上一个怪老头，而且说话时都不抬头的，根本就看不到他的长相。

老头哈哈笑了起来，那声音像是风箱破了一个洞，呼呼歇歇，似乎用尽全身力气都难挤出一丝话，听起来别样难受。

张海蓝像是看到了什么，猛的身躯一颤，躲在常小旗后边，惊恐道：“常爷，这个人，没有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