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半真半假的谶语

常小旗回头望去,见河面缓缓流动,龚伟却不见了踪迹。他瞪大了眼睛,朝着四周观望了一圈,喊道:“老龚?!”

河底下,咕嘟咕嘟的冒上来了一串气泡,常小旗一怔,不多时,又咕嘟咕嘟的冒上来一串气泡。

想起在旅馆时常小旗从那只信鸽腿上捏出的纸条,上边写着:血月当空必有一死,澜沧江中绿芒浮现,百年情谊龟背驼天。

抬头望天,但见天穹之上,刚刚升起的红色朝阳,在云朵里射出道道红光,将云彩都染红了,而月亮还未落下,又或者说月亮出现的那片区域,刚好是没有云彩遮挡的,只有一缕一缕像是碎棉絮的云丝,被太阳染的通红。在微风的吹动下,遮挡住了月亮,似乎是把月亮给染红了。

这才是血月当空?!

常小旗在深夜中一直很注意这个问题,他害怕月亮突然变红,可绕了一百圈,不是在晚上发生的事,是在清晨,是在这一刻!

他猛的一惊,甩手扔掉登山包,噗通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里,像是一颗深水炸弹,炸开了河面!

这水不深,顶多就到常小旗的腰部,可水底下都是绿色的水草,以至于水面看起来全部都是绿油油的,看不到水底,甚至猛的一下都感觉不到有多深了。常小旗钻进去之后,就寻找龚伟消失的地点,他在水中睁大了眼睛,却见上流一道一道的红色血丝夹杂在河流里,顺着往下游流淌。

他快速往前游动,顶着水流的冲击力,拨开河床上密集的杂草,映入眼帘的一幕吓的他差点把嘴里憋着的那口气给吐出来。

龚伟趴在一只龟壳上,周围数不尽的水草,将他缠绕的严严实实,一群说不上来名字的黑色虫子,犹如蚂蚱,但比蚂蚱的身材要细一点,肢节都要更细一点,方便在水里游动,有点像是常小旗小时候在水面上看到的水虫。

那些虫子从龟壳底下源源不断的钻出,它们钻出的方向,正好是龚伟被困住双腿的地方,它们趴在龚伟的腿上,一拥而上,啃食龚伟的皮肉,龚伟嘴里咕嘟咕嘟的不停往外冒泡,他一张嘴,就往嘴里灌水,他瞪大了眼睛,想挣扎,但却被水草缠绕的严严实实,他根本就没有挣扎的余力。

常小旗抓紧小弯刀,到了那小虫子旁边,挥手就斩,他不是为了杀死那些虫子,而是为了砍断缠绕龚伟手脚的水草,那水草虽然多,但架不住锋利的刀刃,这么一过,就把龚伟的双腿解救了出来,但水底下已经是潮红一片,看不清现在的状况。

顺着龚伟的身躯,割开缠绕他双手的水草,常小旗像是夹孩子那般,将龚伟搂在腰间,快速的浮上水面,迈开双腿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往上跑。但站在河流里跑动,双腿像是掉进了糖稀里,完全搅不动,不过身后的河流里,倒是没看见有什么虫子追过来,常小旗咬着牙硬是把龚伟给带到了岸上。

龚伟已经被灌饱了,此刻奄奄一息,常小旗摁压他的胸膛,让他吐了几口出来,而后一看自己双腿,啊呀一声,眼睛似乎都要从眶里瞪出来了,来乌干祜族的领地这么久,龚伟第一次,显现的如此惊恐。

常小旗顺着龚伟的目光看去,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龚伟的两节小腿,已经被那虫子啃噬的只剩下腿骨了!

森森白骨上挂着一丝一丝的烂肉,龚伟痛喊一声,彻底晕了过去。

在他的膝盖位置,那被咬烂的地方,还在泊泊的往外冒血,常小旗来不及细想,抽出绳子扎进了他的双腿,扔掉了所有的物资,只背着龚伟和装着剥皮刀以及人皮棺材的登山包,火速下山。

他咬紧了牙关,他无数次咬紧牙关,因为他别无选择,从遇上寅狨王开始,他每一次的打斗几乎都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他很想找地方休息一下,他每次都有种一步也走不动的感觉了。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他一停,所有人都得死。

这一路坚持过来,他就像濒临散架的机器,他实在顶不住了,他的双腿像是灌满了铅,但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了!不能见死不救,一定要跑下去,咬着牙也得跑下去!

跑着跑着,他一把将登山包挂在胸膛上,反背登山包,而后将龚伟的身体牢牢的绑在自己的背上,猛然一跃,在前行的过程中,像是从一个人类到野兽的蜕变,从直立行走瞬间变成四肢奔跑,他顷刻间从人变成了猎豹。

他再一次使出了伏虎纵。

常小旗在山林中健步如飞,耳边风声呼啸,他知道在自己筋疲力竭的最后关头,在用不上力气的最后关头,一旦停下来,他可能永远再也跑不动了,他或许不会有事,但龚伟一定会死在这里,这是他所不想看到的。

不知奔跑了多久,当常小旗看见停靠的车辆时,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路开车将龚伟送到市区公立医院,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他轰然倒地!

砰的一声,常小旗的身躯,直直的躺在了地上,吓的周围人四散逃离,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躺在地上的常小旗。

他倒下了,但没晕厥,他嘴角挂起了笑,直到这一刻,他才敢松懈自己的肌肉,他才觉得没有危险,他实在顶不住了,眼皮都在打颤,他缓缓的闭上了眼。

赶来的急救医生检查了常小旗的身躯,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状况,就把他送到了住院处,等常小旗在病床上醒来时,他先是一怔,看着周围的白色,那是瞳孔里能塞进东西的地方,全部都是白色。

他刚开始有些癔症,模糊的双眼转着看了一圈,随着渐渐清晰的视野,他看到了躺在隔壁床铺上的龚伟,他的双腿,自膝盖以下没有了,被截肢了。截肢的地方包裹着纱布,手臂上插着吊针,龚伟睁着眼,但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常小旗想下床,刚一动弹,浑身疼的似乎要散架,他轻轻的挪动手脚,一点点的坐在了床边上,他说:“老龚……”

后边的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龚伟面无表情,说:“常爷,我的命是你给的,这辈子,你有什么事,只需要一句话,哪怕要我龚伟的脑袋,你随时提走。”

常小旗说:“言重了。”

龚伟闭上了眼睛,叹道:“我服气了。”

“服气什么?”

龚伟说:“服气立地菩萨了,他的预言确实很准。”

常小旗一怔,说:“之前的确实是准,至于咱俩身上的,这个怎么说?”

龚伟说:“人皮棺材是我剥的,却是你带着的,按照立地菩萨所说的,谁得到这人皮棺材,谁就得死。我只是动手剥了人皮棺材,但没有带在身上,结果呢?我丢了半条命。”

“立地菩萨没有要我一整条命,又或者说,预言里就是这样,他说谁得到人皮棺材,谁就得死,其实说的就是我,只不过常爷替我背着,所以我才丢了半条命。倘若人皮棺材是我剥的,又是我一直带在身上的,或许在过那条河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

常小旗不知道该不该说之前遭遇信鸽的事情,他仔细想想,那信鸽应该不是立地菩萨送来的,如果是立地菩萨,他自然有他的办法,可除了立地菩萨,谁还会给自己通风报信呢?上一个这么做的人,是太爷常胜。

可现在太爷死了啊,他割下自己的耳朵,吩咐常小旗埋在后山的山洞里,一定要埋够七七四十九天,在这个过程中,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打扰。这才几天?常胜不可能真的复活了吧。

就算复活,也不会这么快吧?

如果太爷真的掌握了永生不死,或者说只用一个耳朵就能复活的本事,那还找个屁的诅咒破解之法啊,九婴灼心算什么,以后家族里谁死了,留下一个耳朵,重新复活。

常小旗心里想的乱七八糟,他猜不透会是谁给他的信鸽,但信鸽说的话,确实准了一半。

这谶言想要解答起来,多少有点难度,但大概意思是不变的,至少血月对应上了,龟背对应上了,不是叫龟背驼天吗?那龟背的盖子就是朝天的,内层的壳是盖在水草上的,也就是从龟壳里游出那么多虫子,来吃掉龚伟双腿的。

按理说,是要把龚伟活生生全部吃掉的,是不会给龚伟活命机会的,但常小旗伸出了援手,或许这就是命运里边所言的意外之财,或者说飞来横祸,总之就是影响一个人正常命运运转的外力。

龚伟说:“常爷,我的命是你救的,人皮棺材是你帮我拿到的,我不知道一个人在受了那么多伤之后,是如何背着一个快死的人,跑遍山路,再跑到医院里,用铁人来形容,都不够贴切。常爷,大恩不言谢,嘴上说任何话,都无法报答你,回北京后,你想要什么,你尽管说。”

常小旗问:“别的我倒不想要,我就想让你帮我办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