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簪虽然是戴在她头上，但她的身份是侍婢，连人都是属于主人的，头上戴着的首饰不管来路如何，是主人赏赐的，还是自己攒钱买的，理论上都属于秦佑安这个主人，秦佑安有处置权。

明目张胆地欺负她，钻空子捡便宜。

好在她早有防备，准备了一根赝品，不等秦佑安发话，已经从芥袋中取出山寨款，递到秦佑安手中。

秦佑安接过簪子，仔细看了看，确定她从前没戴过这件首饰，拧眉问她：“哪来的？”

“银匠铺打的。”

“崔小屠？”

杜小草点点头，察觉秦佑安捏着银簪的手指加大了气力，猜测他是不高兴了。

高门侍婢嘛，最忌讳私相授受，暗通款曲，她赶紧描补：“我出银子让他打得。”不是白给的。

秦佑安面色稍缓，把小鱼簪重新戴回她头上，转身看向白石粼：“一根在村中银匠铺打的素簪，宋小姐若是喜欢，可去崔氏银匠铺。”

宋依瑶忍不住，上前两步，死死瞪着杜小草发髻上的小鱼簪，越看越起疑，命令她：“我不去银匠铺，你头上的这一根，拔下来我看看！”

白石粼叹气：“表妹！注意言辞，勿要失礼人前，一根银簪罢了，我们这就去崔氏银匠铺。”

宋依瑶羞恼：“什么崔氏银匠铺！这死丫头骗人的，那天她戴的根本不是这一根！”

杜小草嗫嗫分辩：“宋小姐，我头上戴的小鱼簪，一直就是这一根，我一个奴婢，哪有什么绝世好簪？许是你眼花看错了？”

宋依瑶气得粉面铁青，刚要骂人，被白石粼按住了，他的指尖在芥袋上一抹，拿出那枚冬至钱，放在一旁的案桌上，再次朝秦佑安拱手行礼：

“秦世子，我表妹非常喜爱那枚小银簪，她自己另有一个同款的鱼骨簪，恰好可以配成一对，想在明年开春的及笄礼上佩戴，女子一生只有一次及笄礼，意义非凡，恳请秦世子成全，我愿以这枚冬至钱交换。”

此话一出，满院寂然，连杜小草都呆了。

冬至钱啊，能逆转四时冷暖的宝贝，陇西唐衍因为这钱落得五肢俱残。

白石粼撞大运买到一枚，居然要拿出来交换一根小银簪。

那必然不是普通的银簪……

白石粼做出这种姿态，完全撇开杜小草这个正主，把交易成功的希望放在秦佑安身上。

只要秦佑安被冬至钱打动，自有办法压服身边的侍婢，让她乖乖拿出真簪。

秦佑安泠然勾起唇角，看也没看冬至钱，吩咐杜小草开饭：“把烤好的炙鸭端上来，鸭架也熬成汤，再给我下一碗绿豆面！”

吕文昭添一句：“我也要。”

三人坐下开吃，把杵在一旁的白石粼和宋依瑶当成透明人。

宋依瑶哪里受过这种怠慢，气鼓鼓地刚要说话，被白石粼拉到身后。

他拱手朝秦佑安和吕文昭行礼，赔笑道：“今日竟做了恶客，搅扰了两位世子，改日摆宴赔礼，告辞。”

说完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宋依瑶被他拖得踉踉跄跄，差点崴了脚，嘴里咋咋呼呼地抱怨：“你走这么快干嘛？那小丫头敢糊弄我们，就该把她吊起来，狠抽一顿鞭子，看她还敢不敢耍滑头……啊！”

一声惨叫，宋大小姐噗通跪倒在地，膝窝里挨了一记，一个肥嘟嘟的冬枣也滚落在地。

看方向，是从秦佑安手中掷出的。

白石粼又惊又气，紧张地扫了周围一眼，看似静悄悄地无人，实则布满了暗卫，随便哪一个老怪物出手，都能把他和表妹诛杀在此地。

他连道歉的话都不敢再多说，直接抱起瘫软的表妹，一跃出了院门。

院子里，气氛同样诡谲。

吕文昭让杜小草把小鱼簪摘下来，拿到手里仔细看过一遍，笃定道：“假的，小丫头，别装了，把真货拿出来吧？”

杜小草盯着脚尖，不说话。

“我们不要你的，就看看，真的。”

这话跟宋依瑶的鬼话一个调调，杜小草不敢信，若真是一根银簪，哪怕再值钱她也不会藏掖，但那是小巨爻，见光死。

吕文昭无奈，再次表态：“相信我，一根簪子而已，我们俩谁都用不上，怎么会抢了你的？”

杜小草呵呵，小银簪你们用不上，冬至钱用得上啊，她都没想到白石粼这么拼，为了一个可能的猜疑，就下这么大的本钱。

她眼观鼻鼻观心，装聋作哑，气得吕文昭敲桌子：

“小草姑娘，别死倔死倔的，只有唐衍那种货色才把冬至钱当宝贝，你看白石粼都不当一回事，我和秦世子就更不会动心了，你虽然是秦佑安的，但簪子是你的，我们会尊重你的意愿……”

无论他怎么说，杜小草都咬定：簪子就是她现在戴着的这一根，是宋依瑶看花眼了。

吕文昭气笑了：“小丫头，宋依瑶也许会看花眼，但白石粼肯定不会，他们曲江白氏富可敌国，做生意的眼光无与伦比，就没做过什么赔本生意，他肯出一枚冬至钱，说明你那根簪子的价值，远远不止。”

杜小草翻旧账：“他还肯出十万两银子买我呢，这还不是赔本生意？连崔小屠都知道，我最多值几千两。”

“从前是不值，现在已经值了啊，难道那时候他就猜到你身上有宝贝？”

吕文昭贼溜溜地上下打量她，目光落到她的芥袋上，“让我猜猜看，是不是藏着这里？”

杜小草觳觫，下意识地伸手护着芥袋。

小巨爻当然不能呆在芥袋里，但芥袋里有她一多半的身家啊，千年血参、几百年的肉茯苓、紫参、龙爪藤、悟道果堆满一个小竹筐，其它珍稀药草几大筐，还有百十条大小不一的金爻，一丈的空间塞得满满当当。

吕文昭试探出想要的结果，冲秦佑安摊手：“你都看到了，想问出真相，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把这丫头吊起来打，打到她真话为止；二是把她的芥袋抢过来，咱们自己翻翻看，也许有惊喜。”

“三呢？”

“三就是派人去打听，阳翟宋氏的大小姐，是怎么得到那根可以跟这丫头的小鱼簪匹配的鱼骨簪，我猜这两根簪子的出处，是同一个地方。”

杜小草惊叹，这吕世子看起来没正形，相当地聪明，只凭蛛丝马迹，就几乎猜到了真相。

秦佑安看向杜小草：“真不想说？”

杜小草默然，细绫罗的衣角几乎都被她揪扯破了，硬忍着秦佑安的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