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柔弱”八爷
“蠢货!”
世子的帐幕里爆出一声大喝, 却不是世子的喝骂声,而是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
仔细一听,竟然是策凌敦多布的喝骂嗓音。
围猎之上刺杀太子的事情失败了, 太子完全没事, 策凌敦多布岂能不生气?呼呼喘着粗气, 喝骂道:“不是说刺杀一定会成功么?!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
刺杀的事情, 是亲王世子拍着胸脯保证的,说是一定会成功。其实倘或云禩的读心术没有升级, 也有可能成功,但现在说甚么都晚了,云禩帮太子挡下了致命一击,现在太子好好儿的。
幸亏那些刺客已经服毒自尽,没有查出个端倪来, 否则亲王世子和策凌敦多布都要落马, 到时候牵扯到了青海和准噶尔的事情, 这就不是小事儿了。
亲王世子心中又是庆幸,又是遗憾, 谁知道半途竟然杀出个八爷来呢?而且说好了八爷是大爷党呢?怎么八爷不要命的去保护太子?这实在说不通啊!
亲王世子自己就足够熬心了,结果还要被策凌敦多布喝骂。要知道, 他在青海虽不是第一把交椅, 但也算是第二梯队的,等他老爹一走,世子就会继承老爹的位置。
因此谁敢和世子横?说话不都客客气气, 卑躬屈膝的?世子对策凌敦多布的态度十足不满,但这会子又不能说甚么。
亲王世子道:“使者不要着急。”
“不着急?”策凌敦多布怒道:“这样还不着急?!刺杀失败了,太子好端端的,难道让太子带着使团去见我们大汗?”
亲王世子抹了抹额角上的冷汗, 道:“使者稍安勿躁,刺杀虽然失败了,但好歹刺客全都服毒自尽,他们就算是想要顺藤摸瓜,也没有法子。我这里倒是还有一计,可以试一试。”
“你还有计划?”策凌敦多布已然不相信他了。
世子道:“真真儿的,我这里还有一计,而且这次的计划,便是瓮中捉鳖,别管是甚么太子公主,就算是杀出是个八爷来,他还是要死!”
策凌敦多布听他信誓旦旦,瞥眼道:“哦?你说的……是甚么计划?”
策凌敦多布眯起眼目来,神神秘秘的,低声道:“还有几日,便是家父的寿辰,我可以款待清廷的使团逗留几日,参加寿宴。来参加寿宴不会带兵,到时候……我们就直接将使团包围起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片甲不留!”
策凌敦多布眯着眼目,原来便是中原人说的……鸿门宴啊。
方法是粗暴了一些,但听着比狩猎刺杀更加稳重一些。
亲王世子极力游说道:“到时候,咱们就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全都杀了,独留一个渊吝下来,这个庶吉士在清廷的皇帝面前,还是有两份脸面的,到时候就让他谎称是遇到了马匪,我们也能撇清出干系,您说是不是?”
策凌敦多布点点头道:“确实有点意思。”
他又道:“这次的计划,绝对不能再出现任何纰漏!我可没空与世子在这里顽过家家!”
“是是!”世子道:“不会有纰漏的。八爷受了重伤,咱们现在好歹做做样子,去探望一番八爷。”
“哼!”策凌敦多布冷哼一声,率先走出帐幕。
他走出去,亲王世子的脸色立刻变了,一甩袖袍,低声道:“甚么狗东西!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儿了?!分明是你来找我合作,现在全都怪罪到我头上来?若不是为了你们准噶尔的助力,现在就弄死你!”
世子发泄了一顿,这才离开帐幕,去探望受伤的八爷去了……
……
【搞事情!】
云禩眯了眯眼睛,不着痕迹的浏览着亲王世子头上的黑体大字,明晃晃,黑黝黝,系统还给他加了一个叹号,绝对的醒目。
云禩转眼一看,不只是亲王世子,就连策凌敦多布的头顶上,也有【搞事情!】三个大字,而且还是同款的字样,一模一样。
云禩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难不成这次刺杀,和策凌敦多布与亲王世子脱不开关系?
说来也是,这里可是青海的地头,青海的猎场,在这里遇到行刺,不是“当地的刺客”胆大包天,一心找死,那就是负责猎场的人有问题,不然刺客是怎么混进来的呢?
难道……
云禩思量着,亲王世子和策凌敦多布头上都顶着搞事情的字眼,难道这二人……是同谋?
罗卜藏丹津这个世子对清廷一直不是很服气,在青海也不是很安分,后来还造过反,云禩难免提防他。
而策凌敦多布这个人就更不用说了,清廷扶持策妄阿拉布坦上位之后,策妄阿拉布坦藏匿噶尔丹骨灰,还多次对清廷挑衅,后来直接发兵,撺掇罗卜藏丹津造反,总之策妄阿拉布坦和清廷绝对不是友好关系,维持友好,也只是表面需要罢了。
所以云禩很合理的怀疑,这次的刺杀是这两个人搞的鬼。
“八爷,您没事儿罢?”
云禩摆出一副虚弱极了的模样,毕竟他刚刚受了“重伤”,有气无力的道:“我……没、没事……”
四爷胤禛眼皮一跳,云禩方才“生龙活虎”,这会子竟然虚弱的好像一阵微风都能给他吹倒似的。
亲王世子见他如此虚弱,连声道:“我这里有最好的药材,全都给八爷备上了,八爷需要甚么,只管遣人到我这里拿便是了,您可千万别跟我客套。”
“多……咳咳咳……多谢世子了。”云禩“虚弱”的应声,点了点头。
胤禛:“……”
“那八爷好生休息,”世子道:“我们便不叨扰了,有事儿支应我一声便可以。”
云禩又点点头,这次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管“咳咳咳……咳……咳咳”的咳嗽着。
亲王世子和策凌敦多布便退出了云禩下榻的帐幕。
策凌敦多布脸色立刻一落,压低了声音,极低极低的冷嗤:“世子你这是做甚么?!不是说好了让他们来参加寿宴,怎么只字不提!?难道是改变了主意?”
亲王世子对他的态度非常不满,但为了准噶尔的兵力,还是耐着性子道:“使者有所不知,如今这八爷病得如此严重,还能瞬间好了,立刻赶路不成?”
还真叫他说对了,八爷绝对能瞬间从病榻上蹦起来,也绝对可以瞬间赶路。
亲王世子又道:“等八爷养一养伤,反正时日多着呢,等过些日子,咱们再提寿宴的事情。若是八爷还重伤,咱们一开口却说让八爷来参加寿宴,这听起来怎么也不对劲儿的。”
等探病的人都走了,云禩立刻生龙活虎起来,笑道:“四哥,我虚弱的样子学得像么?”
“像。”胤禛简练的答应,点点头。
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不知情的,还以为八弟患了百日咳,而不是遇刺重伤。”
云禩:“……”便宜四哥还是个毒舌,骂人不带脏字儿的那种。
云禩轻轻咳嗽一声,道:“言归正传,我看这个世子和准噶尔的使者都有问题。”
胤禛的脸色瞬间落下来,眯着眼目道:“的确如此。围猎上出现刺客,和世子绝对脱不开干系。”
云禩道:“这次送亲怕是不会太平,看来很多人都不想联姻。”
胤禛道:“正好,这些日子劳烦八弟装作伤重的模样,行刺之人一次没有成功,说不定还会找第二次机会。”
云禩点点头。
“八弟!”太子这会子又回来了,火急火燎的走进帐幕,仿佛一团火一样,所到之处差点烧起来。
云禩登时有些头疼,立刻切换成虚弱模样。
“八弟,好些了么?”太子道:“我方才令鄂伦岱去查看刺客的事情了,便是那些刺客化成灰,本宫也会把他们的背后之人拽出来,一定要挫骨扬灰,给八弟报仇!”
云禩虚弱的咳嗽了两声,因着胤禛说他总是咳嗽像是百日咳,但云禩也没有其他装病的经验,仔细一琢磨,便开始粗喘起来,嗓子里发出“嗬——嗬——”的粗喘声,就跟拉手风琴似的。
胤禛:“……”
太子关心则乱,这会子不需要同盟卡,太子对云禩的好感度已然破表,眼看着云禩如此“痛苦”,心疼的跟甚么似的,道:“八弟你哪里难受?本宫这就去叫御医来!”
“不……不必了……”云禩“柔弱”极了,道:“弟弟只是有些……有些累。”
“对对,你多休养!”太子使劲点头。
云禩道:“那……纠察刺客的事儿……便劳烦太子了。”
“嗨,这有甚么劳烦的?太子一口答应,道:“是本宫该做的事儿,那些刺客明摆着是朝着本宫来的,本宫本该把他们揪出来,看他们如何猖狂,况且,敢伤我八弟,就算这些刺客死了,本宫也要挫骨扬灰,让他们永世不得安宁!”
云禩挑了挑眉,又继续柔弱的道:“太子,弟弟有些困顿了。”
“好好,你歇息。”太子道:“养精蓄锐,千万不要劳神,好好休养,需要甚么叫人去找我,就算是天上的月亮,本宫都给你摘下来。”
云禩点点头,道:“谢……多谢太子。”
太子还要去查刺客的事情,火急火燎的又走了。
云禩眼看着太子走了,“呼——”松了一口气,四肢一瘫,道:“装病竟是件累人的事儿?”
胤禛揉了揉额角,道:“行了,你在这里继续装病,我先去了。”
云禩道:“劳烦四哥查查世子和准噶尔的使者。”
胤禛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帐幕。
鄂伦岱负责去查这些刺客的事情,刺客行刺失败,立刻全都服毒自杀,完全没有拖泥带水,现在只剩下一堆尸体。
鄂伦岱查了两天,但是甚么也没查到,本想从猎场入手,但是找到负责猎场的官员,哪知道那个官员竟然病死了,听说是得了传染病,必须当场火化深埋,所以连尸体都找不到。
云禩在帐幕“养伤”,一连躺了好几天,躺得是腰酸背疼的,因着伤的太重了,也不得下地,只能在榻上躺着。
鄂伦岱来探望云禩,顺便把刺客的事情向云禩回报一遍。云禩终于见到了人影儿,赶紧招手,道:“小叔,你快来,扶我起来,咱们去外面转转。”
云禩其实自己就能起来,也能自己去外面转转,但是因为伤的太严重,所以太子勒令不许,如果没有人陪着,是绝对不可以单独去外面转转的,唯恐外面的风太大了,唯恐外面的风太硬了,唯恐云禩平地摔把伤口抻裂了等等。
鄂伦岱上前扶着云禩,道:“八爷,你好点没有?”
“好了,”云禩心说装病太累了,赶紧岔开话题,道:“你那面儿查的如何?”
鄂伦岱扶着云禩,两个人慢慢走出帐幕,像是溜大弯儿一般慢慢的往前走。鄂伦岱一听,叹了口气,道:“别提了!这些刺客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我想从猎场的官员下手去查,你猜怎么样?”
云禩虽不知情,但是也不难猜,挑眉道:“那个负责猎场的官员死了?”
“对,死了!”鄂伦岱道:“病死了,据说还是死于传染的恶疾,若是不立刻处理,传染性极强,所以直接火化了,尸体都没留下来,还给拉出去深埋了。我又去查了他的家人,但是这官员就是一个光棍,根本没有家世,现在怎么查?就好像……”
“杀人灭口。”云禩淡淡的接口。
“就是杀人灭口。”鄂伦岱道。
背后之人急于灭口,能让一个负责猎场的官员,说病就病,说死就死,这可不是甚么小势力,云禩更加怀疑是世子和策凌敦多布串通一气了。
两个人在外面转转,正巧看到庶吉士渊吝从旁边路过,他行色匆匆的,看到云禩拱手作礼,道:“渊吝拜见八爷。”
云禩自从受伤之后就没有再见过渊吝,此时倒是第一次见,渊吝的头顶上,明晃晃也顶着一排黑体大字。
【我知情!】
云禩:“……”读心术升级之后,这么简单粗暴的么?
云禩挑了挑眉,道:“庶吉士行色匆匆,这是……?”
渊吝恭敬的道:“太子传见,让渊吝拟书回京,渊吝正准备去拜见太子,因此不敢懈怠分毫。”
云禩点点头,道:“辛苦庶吉士了。”
“分内之事,”渊吝道:“都是渊吝该做的,和谈辛苦之说呢?”
渊吝拱手道:“八爷,渊吝还有事在身,先告退了。”
云禩笑道:“罢了,你且去罢。”
渊吝很快离开,真的是往太子的帐幕方向去了,太子遇刺,八爷重伤,这种事情必然要写邸报回京师的,所以庶吉士去见太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云禩眯着眼睛,看着渊吝离开的背影,唇角挂起一丝丝冷笑。
我知情……那很好啊,云禩心中思忖着,那我便问问你好了。
鄂伦岱见云禩突然笑起来,奇怪的道:“八爷?有甚么开心的事儿么?”
云禩道:“躺了这些日子,能出来走走,自然是欢心的。”
他说着,话锋一转,对鄂伦岱道:“小叔,你这个弟弟,平日里都喜欢甚么?”
“喜欢……甚么?”鄂伦岱突然被他问住了,惊讶的道:“他喜欢甚么,我怎么知道?”
“八爷您这是故意找茬儿罢?”鄂伦岱嫌弃的道:“我与他素来不和,京城里尽人皆知,我看他不顺眼,他看我也不顺眼,我为何要知道他喜欢甚么?我们俩不是兄弟,反而是仇敌。”
云禩笑了笑,道:“既然是仇敌,那更应该知道敌人的喜好,知己知彼,才可百战不殆,一等侍卫难道不明白这个理儿?”
鄂伦岱真真儿被云禩给唬住了,觉得云禩的话的确有些道理,但是……
鄂伦岱为难的道:“我平日里见着他便觉得厌烦,哪里还能知道他喜欢甚么?完全是摸不着头脑的事儿。”
云禩一笑,道:“你不知他喜欢甚么,但是你弟弟可知道你喜欢甚么。”
鄂伦岱一阵奇怪,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云禩道:“也就是几天之前的事儿,他在膳房熬药,我去做一些草莓干,正好遇到了你弟弟,难免聊了一两句。”
鄂伦岱道:“八爷您和他聊天儿?就渊吝那一开口,全都是酸文,假惺惺没有一句真话儿,八爷你竟然和他聊天儿?”
云禩道:“这就是你不会聊天了。”
鄂伦岱道:“和他聊天?我宁肯一辈子不会聊天儿!”
云禩道:“那日里渊吝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儿。”
鄂伦岱一脸了然的道:“必然都是坏话。”
“也不见得,”云禩慢悠悠的道:“他说他兄长从小耀眼,文武全才,生得相貌又好,是他一直以来的榜样。”
鄂伦岱都给逗笑了,道:“八爷,您可别开我顽笑了。”
鄂伦岱因着样貌有些“阴柔”,他又在军中供职,所以十足不喜欢旁人议论他的容貌,每当有人说他样貌好看,鄂伦岱都觉得对方是在嘲讽自己,所以铁定与他翻脸。
反而这回,鄂伦岱听着云禩这般说,竟笑了出来,笑得他腹痛难忍,恨不能揉一揉才行,道:“八爷,您这顽笑开的,我竟不知,八爷还如此会打趣儿呢?”
“谁说我在打趣儿?”云禩把渊吝的话复述给他,道:“他不但知道你厌恶甚么,还知道你喜欢食辣,但是又不能吃辣,最喜欢的小食是胡桃甜椀子,食胡桃还要剔掉细皮,否则觉得苦涩,宁肯不食。”
鄂伦岱怔住了,睁大了眼目,这些都是他的小毛病,平日里不曾对旁人说起,就连家人也不一定知晓,哪知道云禩一样样摆出来。
“这……”鄂伦岱惊诧的道:“这都是渊吝说的?”
“自然。”云禩点点头。
云禩又道:“不管他把不把你当兄长看,他都对你了若指掌,而小叔则不了解你这弟弟。”
鄂伦岱陷入了沉思,云禩的话让他有些震动,想当年渊吝的确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小跟屁虫,尤其渊吝年岁还小的时候,总是“大哥大哥”追在自己后面儿做小尾巴。
那时候鄂伦岱虽不喜欢渊吝的小妾娘亲,但对渊吝是讨厌不起来的,也不知甚么时候,兄弟二人的关系发展成了仇敌的模样。
鄂伦岱久久不能回神,云禩又道:“我知小叔心里在想甚么。”
鄂伦岱惊讶的道:“八爷又知道了?”
云禩点点头,把渊吝在死人堆儿里的事情说了一遍,当时渊吝倒在死人堆里,九死一生,结果却听到了来搜寻的火器营士兵的话。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渊吝,感觉自己又死了一次,那种感觉,真真儿的是生不如死,浓浓的绝望席卷而来,让他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一直向下坠,一直向下坠,直到整颗心窍都被黑暗包围。
云禩到底是了解那种感觉的,因着云禩和渊吝一样,都是残疾。若不是系统,他的左眼现在还是瞎的,那种明明有希望,却活生生的被抛弃的感觉,真的太绝望了,好像溺水的人,不会立刻淹死,从挣扎到绝望,最后放弃希望,与黑暗共舞,直到沦为一体……
鄂伦岱喃喃地道:“怎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我当时没……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鄂伦岱仔细回忆起来,自己的确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一定是那些士兵嚼舌头根子,自以为是,便说出“不过是个庶子”“咱们将军也不在意”“死了就死了”等等这般伤人的言辞。
鄂伦岱急于否认,但是他的话说到此处,突然哽住了,不对,自己好像说过,但也只是随口一说,因着厌恶渊吝的娘在家中搬弄是非,总是给自己穿小鞋,所以才迁怒了渊吝,随口一说。
那知道自己的随口一说,竟然被下属给传了出去,又那么巧,正正好儿穿到了渊吝的耳朵里。
“我……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鄂伦岱急于解释,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一开口又觉得自己这是在狡辩。
原来渊吝这般大的变化,变得阴鸷,变得不爱说话,都是因着那次死里逃生?而鄂伦岱还觉得,是自己机缘巧合之下救了渊吝,渊吝应该感激自己。
鄂伦岱越想越觉得复杂,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自暴自弃的道:“就算八爷您这么说,我也不知他喜欢甚么啊。”
云禩挑眉道:“那你去打听打听。”
鄂伦道:“……”
云禩拍了拍鄂伦岱的肩膀,道:“去啊,别耽误功夫,快去打听打听。”
鄂伦岱:“……”
云禩又对他摆摆手,分明是让他快去,但那动作好似是将他扫地出门一般。
鄂伦岱一阵头疼,道:“八爷咱们再商量商量,我……诶,八爷您怎么走了?”
鄂伦岱没法子,只好硬着头皮去打听渊吝喜欢甚么,按照云禩的话,最主要打听渊吝喜欢吃甚么。
鄂伦岱不好直接找渊吝去打听,磨磨蹭蹭来到了渊吝的帐幕旁边,眼看到渊吝的长随打起毡帘子从里面走出来,立刻大步上前,道:“你等等!”
“大、大少爷!”长随吓得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直接给鄂伦岱磕了两个响头。
鄂伦岱摸了摸自己个儿的脸面,都说自己生得好看,渊吝身边的长随见到自己个儿,怎么就跟见了鬼似的?
鄂伦岱道:“别跪了,我问问你,你们家少爷……都、都喜欢吃甚么啊?”
“啊?”长随一脸迷茫。
“啊甚么啊。”鄂伦岱板着脸,道:“叫你说你便立刻说。”
“是是是!”长随吓得使劲磕头,道:“二、二少爷喜欢食甜。”
“胡说,”鄂伦岱道:“他不是从来不食甜么?”
长随立刻道:“小人不敢诓骗大少爷啊,是真的,二少爷真真儿的喜欢甜食。其实……其实太太还在世的时候,之所以喜欢甜食,就是因着二少爷喜欢。”
鄂伦岱恍然大悟,每次办宴席,那个小妾总喜欢弄一大堆甜食,原来不是她喜欢,而是她儿子喜欢?
鄂伦岱陷入了沉思,在他的印象中,父亲这个小妾就是贪得无厌,变着法子得给自己穿小鞋,想把他们家的银钱全都扒拉走,最好一分都不剩下来。
但没成想,竟然对儿子还挺好的。
“兄长为何在此?”
一个冷淡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吓得京城一霸,天不怕地不怕的鄂伦岱一个激灵,回头一看,好家伙,是渊吝回来了!
鄂伦岱脚底抹油,立刻就想逃跑,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为何要逃跑?
“咳!”鄂伦岱咳嗽了一声,道:“随便走走,怎么,不能走么?”
渊吝道:“自是可以。”
他说着打起毡帘子往帐幕里去,道:“渊吝还有公文需要草拟,那便失陪了。”
鄂伦岱见他冷淡的离开,狠狠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但是看着微微晃动的毡帘子,心里又空落落的,真是信了八爷的邪,这个冷淡的模样,哪里有半点子崇拜在里面儿?
“八爷!我回来了!”鄂伦岱回到云禩下榻的帐幕。
云禩坐在席上,正悠闲的食着草莓干,吃一块,喝一口水,惬意得不得了,笑眯眯的道:“打听回来了?”
“自然,”鄂伦岱道:“八爷你可别提了,我朝他的随侍打听,你猜怎么样?正正好儿被他抓了一个正着,吓死我了。”
云禩道:“那你弟弟喜欢吃甚么?”
“甜的。”鄂伦岱一个磕巴都不打的回答出来。
“甜口儿?”云禩点点头,看来上次的草莓干是给对了。
鄂伦岱奇怪的道:“八爷,您打听这些做甚么?”
云禩摸着下巴,笑眯眯的道:“当然是投其所好,谈谈心了。”
鄂伦岱没有读心术,看不到渊吝头顶上【我知情】三个大字,但是云禩看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既然刺客已经查不到甚么,云禩打算从渊吝下手。
鄂伦岱还是不清楚云禩在做甚么,一脸的迷茫,不过见八爷笑得“如此欢心”,应该是胸有成竹的。
鄂伦岱的目光飘来飘去,看到了案桌上小碟子里的草莓干,看起来很好吃,据说渊吝也食过,他还看到狩猎的时候四爷也在吃,鄂伦岱难免有些好奇,偷偷伸手过去,捏了一颗放在口中。
清香扑鼻,甜滋滋的,那甜蜜的程度刚刚好,不会太甜,也不会太酸,味道浓厚极了,咀嚼起来酥酥脆脆的,还不崩牙,简直不能再好吃,这么一盘子的草莓干,他一会子便能全都吃掉。
云禩道:“小叔,我还有个事儿,需要你帮忙。”
“甚么事儿?”鄂伦岱收回偷吃的“爪子”,一本正经的道。
云禩道:“我想去膳房做点甜食,你帮我拖着太子。”
“甚么?!”鄂伦岱失声喊出来,道:“你让我给你打掩护?!”
云禩微笑点头。
谁不知道,自从八爷舍命相救之后,太子就把八爷当做了自己的心头宝,是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八爷现在伤势还没有好,怎么可能进膳房?
“不行不行,”鄂伦岱道:“这事儿若是被太子知道了,我一颗脑袋好不容易长的,绝对不能搬家。”
云禩挑眉道:“小叔,你这是在非议太子殿下啊。”
“不管八爷您怎么说,”鄂伦岱摆摆手,道:“非议就非议了,那我也不能帮你,否则太子拧掉我的脑袋,我这脑袋又不能春风吹又生,实在不划算。”
叩叩!
云禩曲起食指敲了敲案桌,道:“吃了八爷的草莓干,便要给八爷干活,小叔你是去也得去,你不去也得去。”
鄂伦岱:“……”我上辈子是不是造了甚么孽啊?
云禩要去膳房,鄂伦岱负责拖住太子,不然太子过来捣乱,两个人分头开工。
膳夫们见到云禩进了膳房,都有些惊讶,要知道八爷受伤严重,这还没几天呢,怎么就跑都这里来了?
但是膳夫们人微言轻,也不敢说些甚么,便没有说话,恭恭敬敬的退到一边儿去。
鄂伦岱替云禩把风,心里想着,也不会那么巧,太子还在追查刺客的事情,应该没工夫。
鄂伦岱这么想着,哪知道好巧不巧,那远远走来之人,岂不就是太子么?而且是朝着八爷的帐幕而去。
鄂伦岱头皮发麻,赶紧冲过去,冲着太子跑过去,准备托住太子。
太子今儿个得空,手里还拿着一些名贵的药材和补品,都是他让人搜罗回来的,准备给云禩带过去。
他走到一半,鄂伦岱鬼影一样冲出来,吓得太子一个激灵,手都搭在腰间的鞭子上了,瞪眼道:“鄂伦岱?你这慌慌张张的,做甚么去?”
鄂伦岱支吾道:“给太子请安!我这是……我这是在巡逻。”
鄂伦岱十足有道理的道:“唯恐宵小之辈再度出现,卑职正在巡逻。”
太子点点头,道:“那你好好儿巡逻罢。”
说完便要离开,继续往八爷的帐幕而去。
“太子!”鄂伦岱大跨一步拦住太子,道:“太子,不知刺客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太子笑了起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尖儿,道:“你问本宫?不是叫你领人去查的么,你怎么反倒问上本宫了?需不需要本宫亲自去查查啊?”
鄂伦岱:“……”
鄂伦岱咳嗽了一声,道:“卑职不是这个意思,是……是那个……”
太子也是聪明之人,眼看着鄂伦岱十足反常,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好像一副不想让自己去见八弟的模样。
太子眯眼道:“鄂伦岱!”
鄂伦岱立刻道:“卑职在!”
太子道:“你这百般阻拦本宫去见八爷,是何缘故?”
“没有!”鄂伦岱道:“没有没有,卑职怎么会阻拦太子呢?”
“那你让开。”太子绕过鄂伦岱,继续往前走,鄂伦岱头疼不已,继续追上去,道:“太子,关于刺客的事儿,卑职想要和太子禀报一番。”
太子不理会他,道:“本宫现在忙着去见八弟,你若是想要禀报,写一份文书,呈给本宫,本宫看过自会批示。”
鄂伦岱:“……”
“太、太子,”鄂伦岱僵硬的道:“要不然太子检阅一下使团的兵马和守卫情况?”
太子眯着眼目,突然道:“八爷去哪里了?不在帐幕之中罢?”
鄂伦岱:“……”
“说!”太子冷喝一声,摆出十足的储君架子。
鄂伦岱一看事情搞糟了,便老老实实的道:“八爷……在膳房里。”
云禩在膳房里,准备做个甜食,投其所好,如此一来,谈心岂不是事半功倍,简单便宜?
云禩还在搜罗食材,心里思忖着做甚么好。渊吝虽然是佟佳氏的庶子,但是说句夸张的话,朝廷里佟佳氏没有一千,也有几百,身为佟国纲的儿子,渊吝绝对是见过世面儿的,所以一般的甜食,渊吝绝对不会看在眼中,需要特别、新鲜、甜蜜的点心才可以。
说起甜心,那老北京的点心多了去了,宫廷里的点心更是五花八门,后来演变出了京八件儿,甚么枣花糕、牛舌饼、蛋黄酥、山楂螺丝、桃酥等等,有名儿的甜食数不胜数,这口味从甘甜、酸甜、香甜、微甜到咸甜,应有尽有。
若说能做出甚么新鲜花样儿来,那还真是挺麻烦的。
云禩抱臂思量,突然来了灵感,这样甜点渊吝绝对没食过,而且按照他喜欢吃甜口的口味,必然也喜欢这种甜点。
那便是……
“八弟!”
不等云禩想完,有人突然唤了他一声,转头一看,一向云淡风轻的云禩也是一个激灵,不为别的,那唤他之人,正是太子胤礽!
太子大步迈进膳房,身后还跟着鄂伦岱,鄂伦岱一直给他打眼色,那意思好像是说自己也顶不住了。
云禩看着风风火火而来的太子,露出一个“好弟弟”笑容,道:“太子怎么来了?”
“这话该是我问你。”太子可不是好糊弄的,道:“你有伤在身,怎么如此不知道爱惜自己?快点子,回去躺着,膳房油烟大,对你的伤口不好。”
云禩着实无奈,已经被抓包了,只好灰溜溜的跟着太子回了帐幕,然后“乖巧”的躺下来。
太子道:“别再起身了,你看看你的脸色差的,今儿个哪里也不能去,我在门口安排了亲信,只管看着你,叫你不得溜出去,今儿个这个帐幕,只准进人,不准出人。”
云禩:“……”
太子又道:“闭眼,歇息。”
云禩:“……”
云禩只好闭上眼目,太子将补品放在案桌上,给他掖好被子,那叫一百个温柔体贴,简直便是绝世好兄长,等云禩“睡着了”,这才离开了帐幕。
临走之前还嘱咐门口的亲信:“不要叫八爷乱跑,听到了没有?”
“是,太子!”
云禩:“……”
云禩等太子一走,立刻在空中虚点一下。
【云禩】:四哥,江湖救急。
叮!
【您有一条私信未读】
胤禛正在帐幕之中,便听到系统的提示音,打开一看,果然是老八发来的私信。
【胤禛】:这次又是甚么事儿?
云禩把自己想要去膳房,结果被太子临时抓住的事情说了一遍。
【胤禛】:为何不去空间,亦有膳房。
【云禩】:弟弟与四哥真是心有灵犀,我正好想去空间。
云禩的确想去空间,本来一开始就想去空间理膳的,但空间里的食材有限,除了自己种的,还有系统送的,没有膳房里齐全。
眼看着云禩现在这会儿也不能出帐幕了,只有一个法子……
【云禩】:太子说了,帐幕只准进人,不准出人,因此劳烦四哥送一些鸡蛋来,做甜点用。
【胤禛】:……
【云禩】:若能从渊吝处查到蛛丝马迹,对四哥也是有好处的。
【胤禛】:真真儿欠你的。
【云禩】:要鸡蛋,四哥不要拿成鸭蛋,若实在分辨不出,可叫膳夫拿些。
【胤禛】:知道了,为兄不笨。
云禩收起控制面板,老老实实躺在榻上等着,心想着说得这么仔细,四哥总不会拿个鹅蛋过来罢?
“给四爷请安!”
云禩正“挺尸”,便听到门口有动静,是侍卫们在打千儿的声音,四爷已经来了,效率十足的高,果然是四爷,做事绝不拖泥带水。
哗啦——
毡帘子打了起来,胤禛从外面走进来,“嘭!”一声,将甚么东西放在了云禩的榻牙子上,语气淡淡的道:“你要的鸡子,绝不是鸭蛋,而且是为兄自己分辨的,鸡蛋和鸭蛋,为兄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虽四爷的语气很冰冷,不见一丝波澜,但云禩从便宜四哥的口中,听出了浓浓的“炫耀”,于是低头,定眼一看……
——好一锅滚烫的煮鸡蛋!
云禩:“……”当时光顾着嘱咐要鸡蛋不要鸭蛋了,竟忘了告诉四哥,做甜点要生鸡蛋,不要煮鸡蛋,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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