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最后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走到苏曼的骨灰盒前默哀了很长时间，我也没有去打扰他，他和苏曼的感情应该不止司机那么简单了，他给苏曼当了十多年的司机，这份情不是谁都能比的，包括我。

我也知道很多时候苏曼有心事都会和他讲，他就像苏曼的一个老伙计，总是倾听着她的烦恼忧愁，当然也分享她的快乐。

我还记得当初那不懂事的我指着苏曼鼻子骂的时候，是他第一个站出来将苏曼护在身后然后对我呵斥了一顿，我当时还特别恨他，恨他一个司机为什么敢骂我。我现在懂了，他不仅仅是苏曼的司机，也或许还有其它的感情，我不想去细想了。

在他的默哀中，我还是将他们的工资全都结算了出来，虽然这看上去有点不近人情，但这金钱当道的社会，早就没有人情这么一说。

看着他们纷纷从这个家离开的时候，我竟有那么一丝不舍，这偌大的家就这么冷清下来了，好在陪在我身边的还有小雨和小夏两个可爱的孩子。

在离开上海的前一天我征求了康复中心主任的许可，终于带上两个孩子去见了白洁，我不知道当她等会儿看见这两个孩子的时候她会有怎样的反应，但听医生说如果她心中有割舍不下的东西，那么她一定会有反应的。

我来到她的房间时，她就在阳台的椅子上坐着，她的耳朵里塞着耳机，目光依旧失神的盯着远方，整个画面看上去非常和谐。

当我带着俩孩子走进房间时，俩孩子就开口向我问道：“爸爸，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你们不是想见妈妈吗？现在你们就见到了。”我轻声回道。

俩孩子都纷纷向阳台上坐着的白洁看去，小夏抬起她那小小的手指着白洁就大喊道：“妈妈，妈妈……”

而一边的小雨却没有什么反应，的确白洁并不是他的妈妈，所以相较于小夏是有区别的。

好在白洁戴着耳机的她并没有听见，倒是护工向我们转过身来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小点声”的手势。

我连忙蹲下身子，对俩孩子说道：“小雨、小夏，你们给我听着，千万不要大喊大叫，待会儿也不要哭听见没，不然爸爸就把你们关在小黑屋里了。”

小夏连忙捂上嘴巴，小雨也跟着小夏做，这俩孩子确实听话，尽管都才三四岁，不得不说的是他们的理解力确实很强。

等他们都安静下来后，我才带着他们来到白洁身后，护工轻轻拍了拍白洁的肩膀，白洁回过头的那一刻宛如一个仙女一般，她看见我的第一眼就对我笑了。

然后目光很快便被我身边的两个孩子吸引了，她表情很复杂的看着两个孩子，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

看她表情越来越纠结，我连忙半蹲下身子取掉她耳朵上的一只耳机，说道：“听什么歌呢？”

她拿起那个被我取下来的耳机，递给我示意我听，我顺势就戴在了耳朵上，原来她听的依旧是那首已经耳熟能详的“约定”。

这时，小夏突然喊了一声“妈妈”，我和白洁身后的护工都被这一声吓了一跳，生怕刺激到在这时候的白洁。

可没想到白洁只是很平静的向小夏看去，然后微微一笑，又向我问道：“这个……”

“叫小夏。”我回道。

“小……夏？”白洁很迟钝的喊了一声，然后很温柔的笑了下。

下一刻小夏直接扑进了白洁的怀里，这一幕又把我吓得一哆嗦，正准备去将小夏从白洁身上抱开时，只见白洁将双手轻轻地放在小夏脸上，然后轻轻的抚摸着小夏的头。

我和护工对视了一眼，护工也感到有些意外，但也没做出阻拦，只是在旁边的病历表上记录了些什么，便对我说道：“王先生，我先去叫主任来，现在白小姐的情况好像很不错，但你也要注意尽量别去刺激她。”

白洁又看向了站在我身边的小雨，她又很疑惑的看着我，我随即对她说道：“他叫小雨。”

“小雨……”她若有所思的拖着尾音，就是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小雨毕竟不是我和白洁的孩子，以至于他没有像小夏那么有感，他只是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在征求我，我随即向他点了点头，他这才向白洁身边走了过去。

然后白洁两只手一边站一个，她并没有任何激动的反应，相反她很温柔，用一种非常和蔼的目光看着身边俩孩子。

这时，主任在身后叫了我一声，我看白洁现在心情还不错，就放心将俩孩子放在她身边，自己则向主任走了过去。

主任看着阳台的那一幕，笑着对我说道：“我都看见了，白小姐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很不错的，而且这几天的观察下来，我们竟然发现她都能够独立完成去洗手间，去吃饭，自己梳头发这些对她来说很难的事情了。”

“是吗？那是不是这对她的病情有所帮助呢？”我追问道。

主任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你看白小姐的精神也比你刚来的时候好多了。”

我转头看了她一眼，看见她正爱抚着身边俩孩子，看见这样一幅画面，我这几天压抑的心情顿时好转了不少。

我顿了一会儿后，又向主任咨询道：“我现在可以将她带回重庆了吗？”

主任点了点头说道：“我正是来和你说这个事的，现在白小姐的反应还不错，如果继续让她待在这里反而对她的病情有害，我们几个主任医师也商量了一下，决定让你接她回去，用你的方式唤醒她的记忆。当然我们还需要对她做一次全面的检查，如果检查结果不好，你还是不能带她走。”

我心中又喜又悲，转过头看了白洁一眼，我还是只能听从医生的，我别无选择。

主任沉默了一会儿后，又对我说道：“对了，苏董的离世你告诉了她没有？”

我明显愣了一下，摇头道：“没有，就是害怕刺激她。”

“嗯，先别告诉她吧！”主任又叹了口气，对我说道：“王先生，请节哀！”